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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銘垂在身側的手指無意識地動了動,麵前秦衍攏下一片陰影,肩上的外套還帶著麵前年輕軍官的體溫,一時居然讓他有一種無處可逃的荒謬感。
他不是第一次被彆人示愛。
權力永遠是最好的春|藥,更何況周銘的方方麵麵都優秀得未被軍部最高掌權人這個身份壓製。
但這是第一次,他下意識的反應不是禮貌拒絕或者當做沒聽見,而是一種沒來由的慌亂。
秦衍怎麼可能會對他有愛情?秦衍為什麼會對他有愛情?
他們兩個之間……
“……胡扯。”周銘彆過臉,目光不定地落在身側某處。
沉默在這條本就死氣沉沉的走廊間持續。
“如果周銘聽到我這麼說,大概也會是同樣的反應。”
周銘的心臟霎時間漏跳一拍,在指揮艦中意識到自己發生轉化的時候都不像現在這樣無措。
他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錯。
之前在鬼麵星盜團的時候,黑醫認認真真給他提議,讓他實在不行就找秦衍標記一下算了。
鬼醫說得認真,但周銘隻當是個玩笑。
標記是伴侶之間才會做的事,再不濟也該是情人關係。
哪有讓他看著長大的小孩給他做標記的道理?
在他這裡,秦衍永遠都是曾經那個跟在老師身邊,桀驁不馴被壓頭叫他周銘哥哥的小孩子。他們兩個應該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弟,怎麼會有……?
周銘心底沒來由升起一絲煩躁。
我曾經做過什麼讓秦衍誤會的事情嗎?
我曾經在無意間給過秦衍一些不合時宜的暗示嗎?
腳下屬於秦衍的陰影退開半步。
秦衍就像是懶得向周銘解釋一樣,沉默地轉身朝伊甸園教堂的更深處走去,平靜中止了這個話題。
周銘眼睫動了一下,終於緩緩開口,“秦少將,人天生會對年長者的一切產生向往,也天生會對長期相處的人產生依賴,如果那個人的年齡正好在長輩之下平輩之上的話,你將這些誤以為是愛意,很正常。”
秦衍腳下頓住,“你對誰產生過愛意嗎?或者我換一個問題,你有喜歡過哪個人嗎?”
身後沒有聲音。
秦衍嗤笑一聲:“等你碰上個時時刻刻讓你頭疼糟心的人,就會明白,兩種感情根本就不可能被混淆。”
說完,秦衍再不等周銘,大步朝前走去。
留下身後周銘盯著他背影半晌,又頭疼又糟心地閉上眼睛長舒一口氣。
當年秦兆華打他的時候自己就不應該攔著,老師說的對,秦衍這個狗東西腦子裡全是沒倒乾淨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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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誇張地說,伊甸園教堂的精美繁複不輸首都星的許多大教堂,不僅外部高聳壯麗,內部的細節也同樣精致華美。
在緩衝帶這片由貧窮與危險構造成的泥沼中,
這座教堂就如同燈塔一般,吸引著無數掙紮在生死邊緣的可憐人。
“你把所有人都帶回軍部基地了?”周銘問到。
秦衍:“放在這怕他們跑。就是所有人都得做身體檢查,後勤部醫療組的一覺醒來看到接下來三四天的日程都被堵得滿滿當當,差點把門給踹飛。”
說是後勤部醫療組,實際上軍部的醫療人員是非常少的,平時用不上,到了蟲潮時期又不夠用,都是從各大醫院直接調人到前線。
所以整個第九軍團,所謂的醫療人員也就給周銘看病的那個軍醫加上他的助手。
草坪都被凍硬了,每一步下去都能聽見沙沙類似冰碴斷裂的聲響。前麵一整排在白石膏柱後的房間就是伊甸園教堂普通教眾平時住著的地方。
“你是不是覺得這地方被使用了那麼久,應該會留下很多重要線索,如果我不安排人看管,可能會被幕後之人趁機毀掉?”
細雪依舊在飄,周銘沉默一瞬,“對。回頭再讓安保部的過來看看吧。”
說著,他伸手去拉眼前一間房的木門,秦衍幾乎和他同時間伸手。
就在那短短一瞬間的時間裡,周銘不動聲色率先收回了手後撤一步,就好像秦衍是什麼洪水猛獸一樣。
……
秦衍無聲看他,周銘打量黑洞洞的房間,當沒看見他的反應。
房間一覽無餘,靠窗的地方擺了兩張並排的床,床上擺了一個枕頭,一床被子,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任何東西。
周銘若有所思地皺起眉,走進房間掀開被子抖了抖,又走出房間推開另一扇門,入目的依舊是一樣的景色。
“典型的邪\教教眾宿舍。”秦衍跟在他後麵,“那些人沒有自己的空間,吃飯、洗漱乃至於排泄都是集中在一起進行的,房間裡隻有床,也隻需要床,用來睡覺就可以了。你沒聽說過這樣的結構嗎?”
越是落後貧窮的地方,越容易成為邪|教生長的溫床。周銘怎麼可能不清楚。
“見過,但是你覺得,這樣的環境,能培養出一個杜嘉妮嗎?”周銘扶著門框淡聲問道。
秦衍一怔。
周銘朝房間裡抬手一點,修長白皙的手指在昏暗的空間裡仿佛微微發著光:“埃文·蘭斯爾特曾經作為大皇子的備選被培養過一段時間,巨大的心理落差讓他性格極為反叛,攪黃過大公主的訂婚宴,在議會揚言要廢除君主製,直到大皇子死後,他作為新的繼承人,才慢慢沉寂下來。”
“但據我所知,在很多事情上,埃文·蘭斯爾特並沒有收斂秉性。比如說,在某次去前線慰問的過程中,與某位少將發生口角,當眾挑釁,被打到右腿骨骨裂提前回程。”
三年前把二皇子踹到腿骨骨裂的秦衍少將一點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反正那次媒體興奮地瘋狂報道,全星際至少有一半人知道。
他隻順著周銘的話:“確實,從照片看,杜嘉妮也是個足夠張揚嫵媚的omega。”
兩人身側,一整排望
不到頭的房間安靜沉默,寥寥兩張床一扇窗的結構,根本就不像是給人住的房間,而更像是什麼監獄,或者牲畜飼養場。
秦衍靠在石柱邊,看周銘微微側身盯著那平平無奇的小房間打量的身影。
一片雪花晃晃悠悠落下,正好站在秦衍的眼睫上,一瞬間恍惚了他的視線。
——如果不看臉,身披軍裝外套,側覆三頭獅鷲的麵前人,到底為什麼總讓他覺得熟悉?
“我弄錯了一件事。”周銘朝秦衍走過來,“把你的通訊器給我。”
“……嗯?”秦衍回過神。
周銘冷聲:“我之前一直認為,伊甸園裡這些可能被注射過一些藥物的人,是‘還沒有培育好的杜嘉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