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薇低頭舔了下嘴唇,幾秒後才小聲，“真掀桌子啊……”
其實按照常規,亞爾維來緩衝帶區,本來就應該住在軍事基地裡。畢竟在緩衝帶區，絕對的武力才能保證安全。
但誰也都清楚，亞爾維要是帶著自己人去了軍部基地,就是讓軍部完全掌握皇室的一舉一動,明裡暗裡，整件事情的主動權就會重新回到秦衍手中。。
所以現在,秦衍要是真的以安全問題的名義，控製調查亞爾維身邊的人,並要求亞爾維在軍部治療,皇室那邊……大概不會高興。
秦衍轉過頭和她對視，漆黑的眼底像是翻滾著某些令人畏懼的東西，又像隻是在問她還有什麼問題。
廣薇感覺自己下意識地吞咽了一下。
秦衍在絕大多數時候都是非常好說話的。年輕開朗，能力強長得好，偶爾還有點孩子氣的不著調。
種種過於平易近人的特征,讓在他剛畢業到邊境線上參與守衛戰的那段時間門，一直被易格等人認為是大家族放在軍部試水的支係旁係。
秦衍身上幾乎沒有權貴家族中，小輩因為耳濡目染權勢的掌握與更迭，所下意識流露出的，對於自己決定不容置喙的強勢與對他人命運未來的冷漠。
但現在，他有了。
秦衍現在的眼神,讓廣薇想起了她還在首都星工作時見過的一些“大人物”。
廣薇後退一步，終於點了下頭，一壓軍帽，朝前方聚集的人群走去。
秦衍目送她的背影,好半晌呼出一口氣。轉身抬起警戒線，朝著正不斷有人進出的酒店入口走去。
身後的嘈雜聲因為廣薇提高了不少，秦衍隱約聽到了例如“不行”“安全”之類的詞。但很快他們就安靜了下來。
“殿下，您的腿……”
秦衍回頭，隻見亞爾維盯著他，抬手擋開身邊人的扶握，緩慢，但極為平穩地朝他走來。
秦衍垂眼，看著他那條被鮮血浸濕了一大片的腿，在心底嘖了聲。
——放炸彈的人還真是夠謹慎的，隻給了亞爾維一點教訓而已。
秦衍狀似擔憂，兩步上前，“殿下是落了重要文件在房間門裡嗎？現在建築結構不穩定，您要不先去基地等著？”
亞爾維深藍色的眼瞳陰鷙冰冷。
他一點都沒有掩飾自己對於秦衍的恨意，那情緒尖銳的簡直像是要化作一根針把秦衍的頭顱紮穿一樣。
秦衍神情不變。
他和亞爾維不熟，倒是沒想到，這位原來忍耐力這麼不好。
“你做的？”
秦衍挑眉，“我？”
在亞爾維的注視下，秦衍疑惑地露出一個笑來，“呦，您這話我可聽不懂。您得罪了那一方，您應該比我更清楚。雖然說，我帶著軍隊來，理論上是能保證您的安全，但那也隻是理論上。”
亞爾維也笑了起來。他背著光，齒列森白。米色柔軟的絲綢襯衫上此時沾著血和塵土，再也
不能為他的溫潤表象做修飾。
兩人對立()，就像是兩頭站在了各自領地邊界上的同類雄獸ü()ü[()，仿佛下一刻就要拚殺個你死我活。
“來緩衝帶區好幾天了，一直沒見到周銘。他怎麼樣，還好嗎？”
前所未有的暴戾在霎時間門席卷了秦衍的神經，他清楚聽見腦海深處一聲一聲的【殺了他】。
秦衍垂在身側的手微微動了一下。
令人窒息的靜寂在兩人之間門蔓延開，秦衍微微抬頭，目光掃過遠處藍的幾近透明的天空，“殿下聽過一句老話沒？”
亞爾維沒打斷他，所以秦衍淡淡地說了下去。
“不要隨便翻出底牌，不然你就會發現，你的底牌不如廢牌。”
因為不知道兩人的話會不會涉及隱秘內容，中心區的人和皇室侍從都站在了離兩人三四米遠的地方。
秦衍他目光很輕，帶著點好奇的探究，自上而下打量過亞爾維·蘭斯爾特的全身。
片刻後，他輕輕嗤笑了一聲，“來緩衝帶區帶財政人員查大集團的賬……怎麼說呢，你比我想象的，差了不少。”
秦衍這話不是挑釁，單純實話實說。
他以為，能拖著殘破身體，在周銘身邊虛與委蛇，又隱忍多年，一舉除掉埃文·蘭斯爾特，心狠手辣到毫不猶豫炸死舅舅米索伯爵，也要名正言順插手緩衝帶事務的人，至少應該有著不輸於高級官員的心性。
但沒想到，亞爾維居然來緩衝帶以後，就在給他下馬威的事件選擇上留下了這麼大的一個破綻。
這樣一個人，真配得上周銘關注？
不遠處，安保部部長見這兩人的對峙似乎有了定論，趕緊上前，半是站隊半是安撫地站在了兩人側麵。
“少將，您看現在是——”
秦衍慢條斯理，“這邊我來處理，你帶人把殿下送去基地吧。”
安保部部長趕緊迎合，“好好，基地好安全，不會有比您那更安全的地方了。”
說完他又征求般看向亞爾維，笑容有點急切，“殿下？”
皇室已經死了一個繼承人了，要是再死一個，他肯定是要被處理的，至少至少也得是瀆職。如果深入調查，再牽扯出這些年的資金問題，他這個安保部部長也彆想做了。
亞爾維的神情已經恢複了平時的樣子，隻是不說話。
安保部部長有點急了，趕緊又叫了一聲，“殿下您看——”
“既然秦少將已經安排好了，那我當然是依照少將的意思。”
亞爾維低頭，朝安保部部長露出了一個溫和疲憊的微笑，“給您添麻煩了。”
安保部部長心下大鬆。
隻要這兩個祖宗不鬥起來，隻要不牽連到他，麻煩點算什麼。
皇室的侍從和亞爾維帶來的人陸續得知了未來的安排，雖然都心下想明白了其中蹊蹺，但誰都沒敢在這個節骨眼上說出口，沉默地上了飛行器。
秦衍站在被炸毀的房間門外，時
() 不時側頭聽下屬的彙報。
他隔著金雀花酒店透黑色的外牆玻璃，目送十幾架飛行器駛離視線，在某一刻突然抬手捏了捏眉心。
——亞爾維……憑他那個心性和手段，真的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嗎？
·
中心區醫院，住院樓。
周銘壓在床側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
幾秒後，他緩緩睜開了酸澀的眼睛。天花板隔了一會才在他的視網膜上清晰呈現，身體各個地方的反饋也同時傳到了大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