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始終一言不發,黑亮的大眼睛柔順地低垂著,臉上看不出情緒,隻覺得安靜乖巧得過分。
“璟時,你看那裡。”
剛下課走出教學樓準備去校外乾飯就看到這一盛況,周故瞪大眼睛,一臉躍躍欲試,“聚了好多人,看看熱鬨去?”
蘇璟時輕漫地抬眸,順著周故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便瞧見了人群之中略顯纖瘦的薑在在。
“哎?這誰呀?璟時,你知道不?”周故好奇死了,抻長脖子一直看。
“不知道。”
夏至九月,樹影婆娑人影綽綽,日光斑斕美得像一幅畫,斜斜落下。
站在台階上的蘇璟時一手閒閒插袋,輕歪下了頭躲避灼目的陽光。瞳色在光下看起來更淡,呈現出令人驚豔的琥珀色,疏離清冷感很強,不說話時,看起來十分不好接近。
但其實他脾氣挺好的,對待任何人從來溫和有禮。
學校裡的女生一半隻敢搞暗戀,一半卻勇於打直球。
冷淡和柔和在他的身上矛盾又和諧。
“行吧。”
周故斜眼有些嫉妒地看了蘇璟時一眼,對他這副明顯不感興趣、清清冷冷的模樣沒了脾氣。
人比人氣死人,長得好看的就算是敷衍,從他嘴裡說出來,聽著都覺得是真的一樣。
“看輪廓似乎挺漂亮的,學校裡的大美女我不可能不認識……”
周故不甘心地眯起眼睛,在腦海中拚命搜刮,隻覺得眼前這個美女有點眼熟,但是又不知道在哪裡見過。
良久,他拍著腦袋大聲道:“靠!眼熟個屁!我想起來了,薑家那個女孩就是今天來華景私立對吧,我昨天跟著我爸去喝酒聽說了這回事!你去接了人的,你快看看是不是?”
“嗯,好像是吧。”繼續敷衍。
“靠,什麼叫好像是?能不能不要這麼應付你最好的朋友?難道說我不是你最要好的朋友?”
蘇璟時抬眸施舍地看了周故一眼,似笑非笑道:“那就是吧。”
周故:“……”
你還是人麼。
“那、就、是、吧”——
是薑家女兒?還是承認是在應付?或者又是認同周故是他最好的朋友?
到底是哪個?
算了,周故放棄糾結。他稀奇地側頭看了一眼蘇璟時,用肩膀撞撞他,“嘿,不去搭把手?人小姑娘一個人,看起來怪可憐無措的。”
蘇璟時沒吭聲,眼神再次落到人群中。
恰好她也望來,站在台階上的蘇璟時極其乍眼,出眾的氣質讓他在人群中很容易脫穎而出。
兩道視線驀然撞上。
薑在在眼裡分明沒有情緒,微挑的眼尾卻無時無刻不似在向人討嬌,眼裡藏了動人的鉤子,眼波流轉間,霧氣彌漫七分清媚生。
然而隻一瞬間的眼神交集,薑在在率先移開了視線,就跟碰見陌生人沒什麼兩樣。
蘇璟時驀地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一字一頓對著周故緩緩道:“她大概並不需要幫助。”
“啊?你怎麼看出來的?”周故疑惑撓頭。
“感覺。”
周故越發納悶了,隻以為是蘇璟時嫌棄人家小姑娘,
“這小姑娘得啥樣啊,能讓你都這麼避之不及?不就是搭把手,多簡單一事兒啊,你蘇大少爺平時做的好事還少嘛——”
話音未落,周故陡然砸了蘇璟時一拳,“得,你不願意做好人,有的是人英雄救美。”
隻見從人群中竄出一個白毛,發色張揚,眉眼淩厲,他帶著的七八個小弟一邊高喝著一邊推搡開擁擠的人群。
“讓!讓!讓!在這嘛呢?看猴呢?趕緊起開,給你程哥讓路!”
白毛一身酷黑氣場挺強,周圍人見這架勢沒敢抗議,灰溜溜地跑了。
他站定在薑在在跟前,沒說話,嘴裡叼著煙,用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著她,那眼神說不上來什麼意思,有點冷,有點驚豔,還帶著一絲探究,但就是始終不出聲。
薑在在也不怕,淡定讓他看。
等人散得差不多了,白毛身邊小弟極有眼色地杵了杵薑在在,低聲道:“美女,咱程哥不是菩薩,從不輕易幫人。”
薑在在眨眨眼,也很懂事地柔聲說了句“謝謝”。
她的嗓音天生便輕又柔,說什麼都容易讓人覺得她在撒嬌,白毛聽得十分受用。
他掐滅煙頭,哼笑了一聲,淩厲的眉眼間浮起一抹玩世不恭,“妹妹,挺乖。”
周圍頓時哄笑成一團,“程哥,逗我,怎麼又一個妹妹?你妹妹也太多了。”
有人笑著推搡,“哈哈哈就說你小子懂個屁,儘給程哥拆台,以前那些是散養的妹妹,這個是情妹妹呀。”
白毛揮揮手,“行了,吵得我耳朵疼。”
周圍立馬安靜下來。
他走近一步,躬下背,垂眸盯著薑在在清純又嫵媚的臉,眼神輕浮不已,炙熱的呼吸噴撒在她嫩白紅潤的臉頰上,薑在在嗅到一股淡淡的煙草味。
他不知從哪掏出個方方正正的塑料包裝袋,是一個未拆的套,不容拒絕地往薑在在口袋裡塞。
“漂亮的妹妹,去酒店裡玩一玩?”
薑在在沒回答,隻是低下了頭。
白皙的耳根軟軟嫩嫩泛著紅,像一團可口的奶油蛋糕,誘人舔舐。白毛不禁挑眉,語氣變得旖旎曖昧,“害羞了?”
薑在在隻是搖頭,白毛忍不住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呃……你看老子檔?”
他笑,“小姑娘膽子這麼大,你放心,老子肯定讓你開心。”
她這才抬頭,眼睛睜得滾圓,眼尾弧度漂亮極了,狡黠得像一隻小仙狐狸,看得白毛愈發心神蕩漾。
靠,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帶勁兒的妞,特彆有感覺,他甚至覺得這就是他人生的香百合。
而“香百合”卻肅著臉一副極為認真又有點痛心疾首的模樣,嗓音柔柔:“你看起來好像有點袖珍,不如先去醫院掛個號找醫生看一下吧,看完我們再去酒店玩一玩,好不好?”
白毛:“……”好個der。
靠。
“你耍老子?”
白毛發了狠,猛地攥緊薑在在的胳膊,細細瘦瘦的胳膊脆弱地仿佛一截蓮藕,能隨時折斷在白毛手上。
台階上。
近視眼瞎的周故終於認出了人,瞪大眼睛驚聲,“我去,是程舟揚!”
“竟然是程舟揚!他不是前陣子剛因為惹事頂撞老師被學校勒令回去反省麼?怎麼這麼快又來學校浪了,他爸就沒打死他?”
周故伸出手習慣性地想又給蘇璟時一拳,結果一趔趄,撲了個空不說,還差點栽倒。
他罵罵咧咧站直身體,一抬眼,身邊的蘇璟時不知何時跑了,人影都沒了。
“損友啊!沒人性!走都不說一聲。”
……
薑在在始終沒有軟聲表示,程舟揚臉色愈發暗沉,凜冽地像要吃人。
“程舟揚,她是來找我的。”
就在兩人僵硬對峙時,一道清冷的嗓音突然打斷了這緊繃的氛圍。
蘇璟時不急不緩站定到薑在在身邊,眸子盯著程舟揚的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