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雲澈相邀(1 / 2)

冰尖美玉[花滑] 祝鳶 9712 字 7個月前

與比賽場地局限於冰場內部的花樣滑冰不同, 高山滑雪項目是一項戶外比賽,賽場建立在空曠遼闊的雪山上,賽道曲折漫長, 陡坡一個接著一個, 山體常常遮蔽選手的身形, 這也就意味著觀眾席的位置並不能很好地觀看整場比賽, 觀眾席座位的數目也不如室內冰場設置得多,因此, 滑雪比賽的現場觀眾要比花滑少上不少。

高山滑雪,作為一項挑戰著人體極限、更挑戰著大自然的力量的體育項目, 比起兼顧技巧性與藝術性的花滑, 更接近人們對競技體育最本質的定義,即追求更高、更快、更強。對很多從事這個項目的選手來說,邀請自己的親友來觀看自己的比賽,更多的是一種“精神支撐”的作用。

人類在自然麵前總是渺小的,更何況, 高山滑雪是一項真正的、疾馳於峰穀之間,遊走於生死邊緣的極限運動,哪怕是再經驗豐富的滑雪運動員,在麵對一座從未接觸過的雪山時,也常會不由自主地心生怯意——這種怯意並非是一種懦弱,而是人類對自然最淳樸的、深植於人類的血脈深處的敬畏。

高山滑雪畢竟是直麵生死的項目, 需要選手的勇氣、毅力,以及挑戰極限的決心, 需要選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克服所有消極的、負麵的情緒,最終才可能征服自然, 更征服自己的心。

因此,在這樣的情況下,觀眾席上“親友”的存在,就更具有某種隱秘的意味。這也是為什麼很多選手會請父母、朋友來觀看自己的比賽的緣故,就像是行走於危機邊緣,而身後,尚有一個可以支持、照拂的人一樣。

不過,雲澈一向果毅,從未在雪場上產生過脆弱的情緒,加之他家世複雜,雖然在上流商圈裡他的身份並不是什麼秘密,但雲澈也不希望此事鬨得人儘皆知,因此,雲澈的“家屬席”基本上都是空的,他也從不主動邀請朋友來看他的比賽,通常都是朋友們恰好有空說要來,他才會讓助理去聯係主辦方將家屬席的通行證要來。

至於今天為何邀請了蔣一清和紀和玉……

雲澈自己也有些說不上來。

像是一時衝動,得知了華國男單在冬奧上取得了喜人的成績,尤其是紀和玉才剛剛升組,就已然拿到了第四名的好成績,故而“一時興起”,想請他們來看比賽;又像是這個念頭其實早已深藏於他的內心深處,隻是久久被他忽視,直至今天終於按捺不住,叫它冒出頭來。

雖然因為自己的比賽沒幾天就要開始,最近都忙著訓練的緣故,雲澈沒能觀看他的兩位好朋友,蔣一清與紀和玉的比賽,但也抽出了一點時間,看了他們二人在冬奧上的比賽錄像。

眼下,雲澈隻覺自己的腦海裡仿佛不斷回放著紀和玉今日的那支《純白》,尤其是回放著少年浮腿高直、手握腳踝、腰腹微塌,以燭台貝爾曼的姿態在冰麵上高速旋轉的那一幕。

雖然和蔣一清認識得更久,但在看過了今天紀和玉的表現之後,雲澈也不得不承認,紀和玉一升組就能改寫華國花滑式微的局麵,在冬奧上拿到從來沒有人拿到過的第四名的好成績,不是沒有道理的。

實在是少年的節目太完美、太驚豔了,當少年在冰麵上起舞的時候,他足下的冰刀滑過的,仿佛根本不是冰麵,而是所有觀看了這場比賽的觀眾的心。

而通過錄像回看了紀和玉的節目的雲澈自然也是如此。

想到這裡,雲澈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短暫的閉了閉眼,不再讓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影響自己的訓練,再睜眼時,他的思緒已然恢複,並且重新投入了訓練之中。

而在冰上項目的選手村裡,蔣一清掛斷電話後,就敲響了紀和玉的房門,得到裡麵的人的準許後,就刷開房門走了進去。

紀和玉難得沒有脊背挺直、正襟危坐地坐在椅子上,而是罕見地懶散地靠在沙發上看手機,見蔣一清進來,也不起身招呼,隻簡單地向蔣一清揮了揮手:“蔣哥,怎麼這麼晚還過來這邊。”

蔣一清笑眯眯地揉了揉紀和玉的發頂,紀和玉倒是沒有掙紮,隻是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平時在訓練基地的時候,紀和玉哪怕下了訓也始終保持脊背挺直、下頜抬起的狀態,他這一身圈內無人能及的良好儀態就是這麼一點點鍛煉出來的。蔣一清隻覺自己活了“這麼多年”,就沒見過誰比紀和玉更“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的,眼下紀和玉就這麼軟綿綿地靠在沙發上,而且沒在看書學習,顯然是經曆了今天的比賽,當真累得很了。

雖然紀和玉這套節目在在訓練時已經不知練習過多少次,但訓練和比賽對人的消耗可以說是完全不一樣的,選手在訓練的時候處於一個相對放鬆的狀態,動作的質量也很難真正達到頂尖水準。同時,情緒的投入也需要足夠的“外力刺激”,也就是賽場上觀眾席坐滿了人時的那種緊張感。

哪怕紀和玉基本功尤為紮實,在訓練中沒有足夠壓力支撐的情況下,在沒有其他選手作為“標尺”和“動力”的情況下,也很能進入最極致的狀態。而比賽則不同,越是大型的比賽,給選手造成的心理壓力和壓迫感也就越大,對於心態穩健的選手,尤其是像紀和玉這樣的大賽型選手來說,就越容易全身心地投入比賽,甚至發揮出遠超平日裡訓練時的水準,當然,這樣的“超常發揮”始終是建立在選手對動作的掌握情況已經達到了一個相當高的程度上的,如果沒有足夠的難度儲備作為支撐,大賽這一劑“催化劑”也發揮不了多少作用。

毫無保留的爆發對體能和精神力的消耗都是巨大的,尤其紀和玉才剛十七歲,還未徹底完成生長發育,肌肉力量並不發達,想要完成像今天這樣完美的節目,可以說是相當困難、相當消耗體力。不同於單純的肉.體上的酸痛,這種身心俱疲的感覺更難消除,也不知究竟要多久才能徹底緩過來,也難怪兩位教練叮囑自己陪紀和玉放鬆放鬆。

想到這裡,蔣一清不免就有些心疼,到底是放下了原本的逗弄紀和玉的打算,關心道:“現在感覺好點沒?”

紀和玉懨懨地點了點頭,他也沒想到自己不過是比了一場賽,竟然真就弄得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了,明明之前在冰場上的時候都還好好的,一直到頒獎儀式結束,都出沒什麼問題,結果才剛上了回程的大巴,身上立刻就軟綿綿的沒什麼勁,大概是人在冰場上的時候,哪怕比賽已經結束,他潛意識裡也還是提著一口氣,直到出了冰場,這口氣徹底鬆懈下來,這才讓“後遺症”來勢洶洶。

“叫你那麼拚命,”蔣一清無奈地歎了口氣,“現在知道累了?”

“這不是拚命,隻是恰好狀態比較好。”紀和玉無辜地眨了眨眼,道。

少年說這話時,為了直視站著的蔣一清而微微仰頭,屋內的暖光儘皆灑在他的眉眼之間,襯得那雙精致漂亮的桃花眼愈發波光瀲灩,加之實在疲乏的緣故,那雙眼睛裡還蒙上了一層水霧。

十七歲的少年雖漸漸褪去了年少的青澀,五官也因年歲的增長漸漸長開,不再向兩年前那樣整個人透著一種雌雄莫辨的意味,此時卻依舊莫名有幾分楚楚可憐的意味,尤其是他左眼眼尾那顆殷紅的淚痣,在燈光下簡直顯得灼灼生輝。

被這樣的一雙眼睛靜靜看著,饒是蔣一清自認為是個粗神經的,也禁不住心尖輕輕顫了顫。

“你要是對著誰都這樣,早晚要吃虧的,小玉,”蔣一清語焉不詳地說了一句,見紀和玉麵露疑惑的神色,倒也並不解釋,而是生硬地轉換了話題,“過兩天阿澈就要比賽了,最近沒什麼事,就是要留在這裡等閉幕式,咱們閒著也是閒著,小玉,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阿澈的比賽?”

“雲哥的比賽?”紀和玉茫然地眨了眨眼,因為大腦仍處於一種過度亢奮後的疲軟狀態,過了一會兒才反應了過來,“哦,對,高山滑雪的比賽日期比我們晚了快一個禮拜。”

“是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雖然我覺得這種比賽與其看現場,還不如看比賽直播,那樣子視野更好,不過畢竟這是一項戶外運動,咱們在冰場上泡久了,偶爾出門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也好,”蔣一清笑眯眯地說,“而且,等雲澈的比賽結束以後,如果你還想滑雪的話,可以叫他帶著你去,冬奧的比賽專用滑雪場應該不會對遊客開放,不過如果有他帶著的話,應該是能進去體驗一把的。”

“可以嗎?”聽到這裡,紀和玉稍微精神了些,“不過我聽說,很多選手的觀眾席座位都是留給最好的朋友的,我去的話,會不會占了彆人的位置?”

紀和玉這話猛地點醒了蔣一清。

他和雲澈,還有已經退役的林安然認識這麼久,從來都是他或林安然拉著雲澈來看比賽,雲澈從來不會主動請他們去觀賽,除非他們自己提出來。雖然選手請親友來看比賽是項目傳統,但雲澈顯然從不遵循這樣的傳統。雲澈性子一貫冷淡,家裡背景又頗為複雜,所以蔣一清和林安然都非常理解雲澈的做法。

沒道理自己和雲澈認識了那麼久都沒有被主動邀請,結果就這才來霧都,雲澈就邀請自己啊,這其中肯定還有身邊變數……

想到這裡,蔣一清下意識望了一眼麵露猶豫的紀和玉,總覺得這事頗為古怪,但又想不出個什麼所以然來。不過,蔣一清也知道雲澈不可能去傷害紀和玉,所以既然想不明白,也就不再糾結這個問題,而是擺了擺手道:“沒事,他邀請我的時候就說了,如果你願意來,可以和我一塊去。”

“好,那就麻煩蔣哥了,”紀和玉點了點頭道,“我還沒有在現場看過滑雪比賽,這也算是一次新奇的體驗吧,就是不知道會不會太麻煩雲哥了。”

“你就放心好了,”蔣一清失笑道,“你如果也能來,他應該會挺開心的,我們就先在這選手村休息兩天,之後一起去看比賽。”

離開了紀和玉的房間後,蔣一清鬼使神差地,打開了雲澈的聊天框,給他發了一條消息。

【小玉我可是給你帶來了。你可得好好比賽啊,不然真就丟人丟大發了!】

而看到了這條消息的雲澈並未回複,隻是唇角難得地勾起了一絲弧度。

“……不會。”雲澈在心裡默念道。

猶豫了片刻,雲澈還是順從了自己的心意,給紀和玉發送了一條“恭喜,比賽很精彩,和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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