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2 / 2)

強奪 青木源 10097 字 5個月前

和她一同被收養的,被她喚作阿兄的楊之簡,在荊州刺史麾下擔任主簿之位。所以跟隨荊州刺史一道守城。

或許是不想讓她擔心,楊之簡很少在書信裡說起戰事的情況。

“崔郎君你知道外麵現如今情形如何?”

楊之簡不告訴她,她就從崔緹這兒打聽。

晏南鏡的嗓音是柔軟的清甜,崔緹被她這一聲‘崔郎君’直接叫紅了臉。他很是無措的搓著手。

“我昨日到城裡,沒見著平日裡那幾個熟識的兵士。”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恐怕是已經動手了。”

城牆前有重兵把守,不允許閒雜人等靠近。崔緹隻能從一些旁支末梢裡推測出些許。

“這一打起來,沒個十幾日怕是不知道結果。而且之後恐怕還有不少麻煩事。不管誰贏了,都太平不了。潰逃的那些兵士到處打家劫舍。因此遭難的人家不知道有多少。”

兩軍對陣之後,都會有潰逃的兵士。這些兵士逃竄出去,沒了約束,往往就會落草為寇。沒有什麼是這群死裡逃生的鬣狗做不出來的。

“知善。”崔緹肅了臉,“這段日子還是少出門。”

“雖然這兒離得遠,但也不可不防。”

炭火上的柑橘外麵的表皮被烤出一陣香氣,纖白的指尖捏住橘子上的枝條端。整個柑橘已經在炭火上烘烤得熟透了,隻是輕輕捏著,都能感覺到橘皮上的滾燙。

“放心。”晏南鏡點頭,把那隻烤的滾燙的柑橘來回在手裡滾來滾去。她衝崔緹笑,“我這幾日一定不會出門去。另外還會讓白宿看緊了大門。”

她又笑道,“我待會要熬豚膚湯,這湯可以滋陰潤肺,清熱利咽。待會崔郎君喝幾碗?”

崔緹連連搖頭,“我喝這個做什麼,還是留給你比較好。”

他說完又再叮囑了一遍不要輕易外出,如果實在有什麼事,可以讓白宿來找他,他來給她去辦。

崔緹走了之後,晏南鏡把白宿和阿元全都叫了過來。將之前崔緹說的話全都告訴他們。

阿元聽後,霎時間白了臉。

阿元是陳贇救下來的中原流民,阿元一家拖家帶口從戰亂紛紛的中原南下,到了荊州的時候染上時疫,丈夫還有其他親族病亡,她和兒子恰好遇上了陳贇,得到了救治,留了一條命。從此阿元就留在陳贇家做仆婦,兒子也在楊之簡身邊做隨從。

現如今戰事情形不明,人也生死難料。

晏南鏡見到阿元慘白的臉色,“阿元放心,前兩日阿兄才有書信過來。他們應該平安無事。”

話是這麼說,但戰場上的事瞬息萬變,上刻還好好的人,下刻就身首分離。誰也說不好前兩天還能送信過來,之後還能見到活人。

“現如今前方戰事如何,暫時還無從得知。但是天越來越冷,再過不久,恐怕就要下雪了。”

“下過幾場雪之後,戰事就會暫停。”

南邊冷起來,比起北方有彆樣的厲害。尤其楚地多雨,其餘時候還好,但是冬日裡卻顯現出十分的厲害。

荊州的雪,不像北方可以長久的覆在地上,基本上不過一晚上,就會化成雪水。道路混了土,就化成一片泥濘。到時候人兩隻腳踩在泥裡頭都寸步難行,彆說車輪了。

大軍未動,糧草先行。

如果輜重等物的運送都艱難,那麼這戰事根本就長久不了。

畢竟那大軍在那兒,每日裡那麼多張口等著吃飯。如果糧草不濟,除非速戰速決,要不然嘩變隻是遲早的問題。

這年月,兵士們也要屯田,並不是一味的打仗。春夏兩季要忙著耕種,等到秋收完畢,才能空出手來打仗。

尤其開春之後,還有春耕。春耕關係到一年收成,若是耽誤了,秋收無望,就會引發饑荒。

到那時候,可不是一年兩年就能恢複過來的。

晏南鏡肯定這場戰事長不了。

“阿兄的信裡說了,今年恐怕要比往年還要寒冷,若是如此,不止會下雪還會結冰。雪落下化冰,運送糧草怕是會更加艱難。到那個時候,不管打得怎麼樣,都要掂量一二,退兵為上。”

阿元聽不懂長篇大論,但是女郎這番話她聽得明白,隻要那些人耐不住凍,自然就回去了。

阿元點點頭“那婢子知道了。”

晏南鏡笑著點點頭,下刻她笑容微收,“隻是最近這段日子恐怕外麵不太平,這段日子除非必要,我們也不要出門了。”

白宿聞言連連點頭,“幸好郎主之前派人送來好多的糧食柴火,就算咱們關起門一個月不出門,也不礙什麼。”

少年人滿腔的樂觀聽得晏南鏡忍不住莞爾,她點頭,“那好,從現在開始我們就關上大門,上門的人,除了崔郎君幾個認識的之外,不管誰都不開門。”

亂世年月,不管是什麼身份,都要小心謹慎。說實在的,就算是小心到極點也不一定能保全,但是不小心,那一定會死得很慘。

平日裡緊閉的大門關的更加嚴嚴實實,就連正門旁邊的側門門閂都壓在裡頭,沒有半點放開的意思。不管外麵怎麼風風雨雨,先等著風波過去再說。

晏南鏡原本就不是怎麼愛出門,現在關起門來也不覺得有什麼難捱。白宿儘忠職守,提著打狗的棍子,時不時上前門和後門看看。前門和後門還放了兩隻狗守著。

人有打盹的時候,但是狗卻比人警醒,但凡有半點風吹草動,都會吠叫示警。

一切人力所為的,全都已經安排儘了。接下來就不是人能算計到的了。

晏南鏡大門緊閉,專心致誌的關門過日子。果然和書信裡說的那樣,一日冷過一日。荊州的冬天往年多少帶著點兒溫情,但是今年卻格外的冷酷。每日清晨都可以看到屋簷下的冰淩。

阿元看了都嘖嘖稱奇,說在荊州這麼十幾年,這還是頭回見到。

天氣冷成這個模樣,自然是更加不合適出去了。有人的屋子裡頭點了爐子,一窩一整天。

冬日裡天黑的早,過了酉時沒多一會兒,天色昏暗到已經看不清東西的地步了。

屋子裡點了幾盞油燈,用過飯後,晏南鏡就讓阿元早早回自己的屋子。她坐到火塘麵前,把幾個橘子埋到炭火灰裡。等熱了就扒出來剝皮吃掉。

火塘上放著燒水的壺,等到吃完了,就有現成的熱水盥手。

她把燈台挪到自己跟前,一邊吃熱乎乎的柑橘,一邊看手裡的書卷。這書卷是楊之簡收集給她送來的,裡頭專門收集了各種誌怪奇聞,給她在冬日裡打發時光。

冬日的夜,不管什麼時辰,都特彆安靜。似乎所有的生靈在鋪天蓋地的寒冷下都深深的蟄伏了下去。

除了呼嘯的寒風,還有凋落的雨滴或者雪粒的聲響之外,天地之間湛然常寂。

晏南鏡聽到外麵有沙沙的聲響,應該是下霰了,楚地下雪是這樣的,先是砂礫一樣的霰粒,等過那麼一會兒才會轉換為雪。

在一片沙沙的聲響裡,驀地有破空的動靜。然後隱約有什麼東西倒地。那動靜很輕,迅速沒入一片沙沙聲裡。

晏南鏡回頭往外看了一眼,她眉頭皺起來,側首靜靜聽了下外麵的聲響。然後站起身,拿起放置在一旁的火箸推門而出。

雪粒夾雜著冬風拍打得臉上生疼。

她左右環顧,目光所及之處都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像是巨獸張大的口,等著她自投羅網。

她佇立了兩息,腳步往外走了幾步。冷風迎麵而來,吹得人立即打了個噴嚏,她捂住鼻子,打算先回屋子裡。然而她才回過身,腳步還沒來得及返回門內,另外一道冰冷的氣息出現在她身後,不屬於女人的強有力的臂膀牽製住她的肩膀,冰冷的刀鋒橫在她的脖頸上。

身後的人身量高,身上應該被外麵雨雪打濕了。一呼一吸間全都是雨雪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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