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怎麼樣?”金發男孩兒問她。
這可是他最喜歡的一首歌, 召喚惡魔,多帶感啊!
米亞看了他好一會兒,確定這個男孩兒不是在故意嘲笑她, 終於慢吞吞的開口, “不怎麼樣, 它讓我很難受。”
她隻是想要出來曬曬太陽而已, 為什麼要遭受到這種待遇?
“但還是感謝你的分享。”米亞禮貌的說完了最後一句話, 吃力的用單手轉了一下輪椅的方向, 離開了這裡。
不行,太糟心了!
她現在是真的頭疼手疼腿疼肚子疼,如果有靈魂的話,那靈魂也一定是疼的。這讓她看著這個笑的一臉開心的男孩兒時候感覺身上更疼了!所以她決定遠離這個給她帶來了了糟糕體驗的家夥, 避免因為過於生氣跟對方打起來導致傷上加傷。
“米亞?”剛剛去給女兒買蛋糕的帕拉卡找了一圈兒, 才在院子裡麵的一棵樹下找到了米亞,“怎麼在這裡?”
她不是把她推到了花壇前邊嗎?
“遇到了一個想要讓我傷勢更嚴重的人。”米亞接過了帕拉卡遞過來的小蛋糕, 吃了一口,整張臉都抽到了一起。
“怎麼了?”帕拉卡看著她皺巴著的臉嚇了一跳,顧不上剛剛那個奇怪的說法, 關心起來了米亞。
“.....好甜。”米亞眉頭抽動了幾下, 咽下去了那塊蛋糕,痛苦的說。
這甜入骨髓的口感, 成功的讓她的骨頭更疼了!
“太甜了嗎?”帕拉卡咬了一口蛋糕, 五官都皺到了一起,要不是女兒還在眼前就要把這塊蛋糕給吐出來了!
“蛋糕師一定是加了兩次糖。”她感覺這口蛋糕簡直能直接送自己去見上帝。
雖然嫁給了一個美國人, 也在美國生活了很多年,但帕拉卡一點兒都沒有染上美國人愛吃甜食的習慣。或者說她對過甜的食物有一種生理性跟心理性的雙重厭惡。
童年時代沒有吃的東西,她就會去撿蛋糕店的垃圾桶裡麵丟掉的蛋糕, 廉價的玉米糖漿跟人造奶油幾乎貫穿了她的整個少女時代,給帕拉卡留下了十分嚴重的心理陰影。以至於在她自己能夠當家做主製作食物之後,家裡麵絕少出現糖過量的食物。凱爾對此無所謂,他的重點在煙草上麵,連酒都不喝,但是兒子邁爾斯跟女兒米亞卻繼承了她的口味,對甜食非常不感冒。
如果不是現在米亞正在住院她沒時間的話,帕拉卡一定不會去外麵買蛋糕。
可問題是她明明告訴了對方要最不甜的那種啊!這叫不甜嗎?
她感受到了被欺騙的憤怒。
但浪費糧食是不好的行為,更不用說是在女兒麵前浪費食物做個壞榜樣。所以她最終還是坐在椅子上把那塊小蛋糕給強行吞了下去。米亞看著她痛苦的樣子,默默的把自己的小熊水壺遞了過去。
“謝謝,親愛的,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在外麵買蛋糕了!”帕拉卡把一瓶水都喝光了,才趕緊自己的口腔不再那麼黏膩,舒服了一些。
唉,果然不該相信美國的舌頭,糖上癮真是可怕!
米亞沒說話,隻是接過了自己的小熊杯子重新放回了輪椅上的袋子裡麵,然後繼續放空精神發呆。
帕拉卡看著她這樣子歎了一口氣,有點兒無奈。自從那場災難之後,女兒就變成了這個樣子,總是動不動就發呆,她有時候甚至都懷疑她是不是傷到了腦子,所以才會出現這種情況?但檢查結果跟一些測試表明米亞的腦子沒問題,她對社會的認知完全正常,拿給她的那些兒童測試中的數學題跟語言測試題也很順利的答出來了。
“常識性上麵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她忘記的主要是人跟事。我想這也許是因為當時的情況太慘烈了導致的一種保護機製。她下意識的把所有有關的一切家庭的東西都從腦中抹了去了,這樣能夠最大的避免傷害。淤血隻是一個誘因,心理才是最重要的。”帕拉卡又想起來了之前谘詢的心理醫生的話,看著米亞更想要歎氣了。
她問過米亞安靜的時候都在想什麼,試圖用一些生活中的事情來填充她的記憶。但卻得到了一個思考人生的答案,讓她根本沒辦法下手——讀童話書根本就沒用,米亞隻會靜靜的看著她,不聲不響,等到她結束了朗讀之後繼續發呆。
“我感覺她是真的在思考人生。”她對自己的朋友,鄰居麗薩吐著苦水。
沒人跟米亞說話,她自己能什麼都不做的安靜待在那裡一整天,哲學家都沒有她這麼能思考!
“她需要一個重新融入到社會的過程。”麗薩聳聳肩安慰帕拉卡。
她沒讀過太多的書,但是也知道帕拉卡的丈夫凱爾跟兒子邁爾斯的遭遇有多慘。米亞能夠從這場災難中活下來是名副其實的奇跡,這麼小的年紀受了這麼嚴重的傷,都差點兒沒有搶救過來!
那麼這種奇跡中出現一點點的副作用也是很正常的吧?
麗薩去看望過這個受傷的小女孩兒,身上就不用說了,光是頭上那道長長的傷口就已經夠可怕的了。成年人受了這種傷都會出現嚴重的後遺症,性情大變,她才五歲而已,受到的刺激更多,選擇忘記這些是很正常的事情。
“希望這樣。”帕拉卡隻能這麼想,因為她沒有彆的辦法了。
“來挑一些你喜歡的東西吧,米亞出院之後我們就要離開這裡了,就當是紀念。”她這段時間要忙著照顧女兒,很多事情都是麗薩幫忙處理的。現在她們就快要離開這裡了,家裡麵好多東西都帶不走,將來都要打包賣給二手商店,倒是可以讓麗薩先挑點兒有用的東西。
“真的嗎?”麗薩吹了一聲口哨,“我想要你的那隻彩繪的花瓶!”
她喜滋滋的跟著帕拉卡走進了家門,歡快的直奔那隻放在桌子上,還插著鮮花的漂亮花瓶。
麗薩一直覺得帕拉卡是個很有情調的女人——實際上這附近的鄰居都這麼認為,她總是把自己打理的乾乾淨淨,整整齊齊,而且身材絲毫沒有走形,完全不像是生過兩個孩子的女人!她的家也跟她的人一樣,總是收拾的很乾淨,並且擺放著各種充滿了異國風情的擺設跟掛飾。
這隻啞光的細口花瓶上麵繪製著兩隻淺淺淡淡的紅色花朵,麗薩不知道那是什麼花,但卻很喜歡那種感覺。特彆是這隻花瓶裡麵插上一朵或者是兩朵向日葵跟雛菊的時候,看到它總是能夠令人心情特彆愉快。
“咦?你已經快要打包完了?”麗薩看著屋子裡麵放著的幾個箱子,驚訝極了,她沒想到帕拉卡的速度這麼快,米亞還沒有出院,她就已經把行李打包的差不多了。
“早點兒收拾,早點兒有準備,總比到時候還要手忙腳亂好。”帕拉卡繼續把一些廚房裡麵的用具包好塞進紙箱裡麵說。
他們一家人在這裡已經住了好幾年了,四口人的家庭,東西一點兒都不少。雖然有一些家具是要處理掉的,但依然還有很多東西要帶著去新家。比如說廚房用品之類的,還有一些凱爾跟邁爾斯的東西,她現在沒有工作,能夠省一點兒就是一點兒,生活中很多東西都是可以進行二次利用的,沒有必要浪費。
還有那些凱爾給米亞做的小玩具,也被她裝滿了一個箱子,連帶著那隻精心打磨的搖擺小木馬,到時候都會被放到車上一起帶走。
麗薩看著帕拉卡惆悵的眼神,沉默了下來。
這個尚且年輕的女人搬到這裡的時候還沒有第二個孩子,可是現在她卻隻剩下一個孩子了,而且還要遠離她原本溫馨的家,去不能確定未來的路易斯安納。
這個世界總是能夠在你最幸福的時候給你當頭一棒,把你從天堂踢入地獄!
“哈,彆為我擔心,我跟米亞會好好的。”感受到麗薩的低落情緒,帕拉卡哈哈一笑,“來看看這隻櫃子,我記得你一直想要一個一樣的,現在你可以把它給搬到自己的廚房裡麵了。”
事情已經成了這樣,再去回想過去毫無意義,隻能讓她更加痛苦。還不如早點兒離開這裡,也許再過幾年之後,她就能用一個比較平靜的態度來麵對這件事情了。
這麼想著的帕拉卡就覺得米亞忘記了過去的那些事情也挺好的,至少她不用因為想起家人而在夜晚中難以安睡的流淚到天亮。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米亞站在車子旁邊,看著往車上搬東西的帕拉卡,輕聲說。
家裡麵的東西該裝起來的都已經被裝了起來,放到了那輛福特皮卡的後麵,罩上防水布綁好。不能帶走的,也被帕拉卡送人的送人,賣給二手商的賣給二手商,最後隻剩下了一個空蕩蕩的房子等待著它的下一任房客。
“是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帕拉卡在改裝好的皮卡後座上麵鋪好了墊子跟被褥,把米亞抱了上去,係好安全帶,“寶貝兒,睡一覺好嗎?我們很快就會到達新家了。”
她們的情況不能浪費那麼多的錢做飛機過去,開車是最劃算的方法。不過這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她們得在路上休息。
“嗯。”米亞拉過枕頭躺下,挪動了一下..身體,讓自己躺著的姿勢舒服一點,蓋上小毯子閉上了眼睛。
她不知道媽媽要帶她去哪裡,但是卻知道她們要搬家了,而且還是一個很漫長的搬家。因為她在車上看到了一大堆的食物跟飲水,足夠支持她們好幾天的生活。
“砰!”帕拉卡關上後座的車門,坐進了駕駛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