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因他本就是帶著腹痛的妻子來洛陽求醫的,倒也對現在的情況心中有數,不會做出什麼遷怒的事情。不過終究還是沒有保住那個孩子.......想到此處,徐魯子心中大慟。可偏偏妻子躺在那裡人事不知,他也隻能忍著這無人訴說的痛苦去修理車架,好早日離開這裡去到洛陽,讓盧婉兒好好的修養。
他們夫妻著急趕路就是為了去尋那洛陽的名醫,誰能想到不但孩子沒有保住,就連妻子也險些去了呢?
徐魯子在米亞看不見的地方用袖子沾了沾眼角,自去尋找可以綁住車轅的物件兒了。
米亞見他這般行動,也沒有去管他,隻是按時給躺在車廂裡麵的盧婉兒紮針,順便又喂了一點兒成藥,讓她能順順利利的撐到距離這裡最近的城市,免得在路上出現了什麼意外。
胎死腹中又遇到了這種事,這孕婦也是夠倒黴的了,沒有個幾年的休養生息怕是彆想要緩過來。
看了看天色,米亞又從車底的格子裡掏出來一隻炭盆放到外麵,架上網子,放上了幾個雞子並幾張燒餅。
她一路行來幾個月,途徑城池總是會進去逛一逛,有時候還會買點兒吃的玩的,今日她剛從那處城池出來不久,就遇到了這對夫妻,也算是他們的運氣好了。
拿出水囊,給碗裡麵倒了點兒水,米亞打了一個雞蛋進去,加了一點點的糖煮開。隨後放到一邊,等到徐魯子過來的時候遞給了他,“去給你媳婦喂點兒吃的。”
此時此地,也沒有什麼好的東西,能拿出來生雞蛋已經是她這輛馬車設計精巧,能裝下諸多俗物,若是再多出來點兒什麼彆的,可就不僅僅是生活講究能夠解釋的了。
“多謝恩人!”徐魯子衝著米亞一拱手,不再說那些不知何時才能實現的報恩的話,接過那隻碗,鑽進了車廂裡麵。
米亞看著他發紅的眼睛搖了搖頭,也是一對夠慘的夫妻。
過了一會兒,徐魯子照顧妻子喝了大半碗的雞蛋水,從車廂中跳了下來,坐到了米亞對麵。
她看了徐魯子一眼,遞給了他一雙竹子削成的筷子,“吃點兒吧。”
徐魯子接過那雙筷子,悶聲不吭的夾住了一隻燒餅,就著盧婉兒剩下的那點兒雞蛋水狼吞虎咽的啃掉了幾隻厚厚的燒餅。
然後一抹嘴,開口道,“我知恩人定是不缺那等俗物的,隻是行走江湖之人總要有一把趁手的武器,不若我為恩人打一把武器吧。”
他麵前的女童約莫八...九歲的樣子,雖然穿著普通,可是一個真正的普通人又怎麼可能單獨架著這樣的一輛馬車上路?又有這樣的一身本領?
徐魯子自是見過那些世家子弟的,武林中的孩子,八九歲已經能夠做很多的事情了,便是殺人放火也不在話下。他的這位恩人不知道是從何處而來,可觀其行為舉止,身份卻一定不簡單,也不缺那些俗物。
既然如此,他便按照武林中人的行事作風,為她打造一把武器!一把將來能夠任她縱橫的絕世神兵!
談到自己精通的領域,徐魯子的臉上倒是出現了驕傲的神色,“恩人莫要覺得在下敷衍,我名為徐魯子,祖上乃是戰國時的大鑄劍師徐夫人,荊軻刺秦王的匕首便是我祖上所鑄!”
他自然是驕傲的。
徐夫人與乾將、莫邪、歐冶子齊名,是為春秋戰國時期的四大鑄劍師,他深得祖上鑄劍手法真傳,十二歲便鑄出了自己的第一把劍。十五歲求他鑄造武器的人就快要踏破家中門檻,便是江湖名宿,也會到他這裡為自己或者是自己的晚輩求一把鋒利的兵器。到了二十五歲,他的鑄造手藝已經登峰造極,自覺有把握為救了他妻子的恩人打造出一把絕世神器!
米亞:“.......”
她看著徐魯子,表情微妙。
該怎麼跟這位說她並不需要一把武器?
沉默片刻,她走到車廂旁邊,伸手從車廂裡麵拿出了一把刀遞給了徐魯子。
這是何意?徐魯子滿臉疑惑的接過了那把刀,看向了米亞。
“拔出來看看。”米亞示意他。
若是這人的手藝真的超過了她,那有一把神兵利器作為收藏品倒也不是壞事。若是對方的手藝不如她,那便也彆浪費時間跟精力了。
徐魯子聽她如此說,低下頭去看手中的刀。
這是一把外表看起來很普通的刀。
或者用樸素來形容更合適,刀長二尺,用的是普通的皮刀鞘;手柄處沒有什麼特色,隻是纏著一層不知道什麼材質的布料;吞口為祥雲狀,也是平平無奇。這樣的一把刀難道能有什麼問題嗎?
“鏘——”徐魯子拔出了這把刀,隻覺得它的光芒是如此的刺眼,簡直就像是針一樣的在紮著自己的眼睛!
閉了閉眼,他再睜開眼睛去看這把刀的時候,那刺眼的光芒已經不見,隻留下了在月色之下仿佛是銀河墜落一般的光輝,竟是美的讓人癡癡地醉了。
“它叫什麼?”半天,徐魯子終於從這種令人迷醉的感覺中回過神來問米亞。
“無雙。”米亞眨了眨眼睛,隨口說了一個名字。
她其實有點兒不能理解為什麼總是有人喜歡給自己的武器起名字,難道你呼叫它的時候它還能回應你嗎?
原本鑄造的時候就有的也就算了,可是連新買的剛出爐的武器都非要起個名字就感覺很怪。她自己的武器除了彆人贈與的之外,都是沒有名字的。當然,也許外人會給它們起個好聽又威風的名字,用來寫就一段故事。可是對於她自己來說,這就是她的刀、她的劍、她的琴......
至於眼前的這把刀為什麼叫無雙?原因很簡單,眾所周知,四大奇山有五座,那無雙刀有兩把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吧?
不是才怪!
徐魯子看著米亞把刀子塞回到了車廂邊上,眼尖的瞥到了還有一把一模一樣的刀子擺在旁邊,瞬間就不好了。
“......我不如鑄這刀的人。”他頹然的歎了口氣,隻覺得自己引以為傲的技藝在這把刀麵前反倒是不值得一提了。
“慢慢來,經驗這種東西是需要時間積累的,你這麼年輕,未來終會成為一代大師的。”米亞倒是好聲好氣的安慰了一下總想著要報恩的徐魯子。
鑄造這種東西,除了吃天賦之外,也是吃經驗的!
當本身的鑄造水平達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後,就需要漫長的時間去衝破這種瓶頸。可並不是每一個鑄造師都有這種機會,所以才有了天才鑄造師的名號,隻因能夠在有生之年突破藩籬的鑄造師少之又少,更多的人終其一生也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鑄劍師而已。
是夜,米亞歪靠在自己的車廂裡麵假寐,車廂裡麵昏睡著盧婉兒。
徐魯子則是喂完了馬匹之後,爬進了自己那個還沒有修好的車廂裡麵,懷著憂思輾轉反側許久,才進入了噩夢連連的睡眠當中。
隻是他這般睡了還不如不睡,第二天清晨起來的時候眼底青黑,神色萎靡,整個人都沒有什麼精氣神,竟然還不如看護了盧婉兒一晚上的米亞!
徐魯子呆呆地看著米亞給盧婉兒施了針,終於想起來了一個昨天一直都沒有機會問的問題,“敢問恩人高姓大名?在下日後必定在家中為恩人立一個長生牌位,日日供奉!”
想來想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報答這位小神醫什麼了,錢人家不缺,兵器人家有,能做的居然唯有家中世世代代供奉這位神醫。
米亞正在施針的手微不可查的一頓,終究還是沒有說什麼,“我姓林。”
可彆長生牌位了,她真的受不起這個!
徐魯子見她不說自己的名字,便也不去追問,隻是繼續修理他的車子。
這附近也沒有什麼乾燥的木材跟工具,他也隻能勉強找點兒粗壯的樹枝將車轅斷裂之處暫時綁好,熬到進了城之後就萬事大吉了。
當下,兩人的車子一前一後行進,朝著洛陽城奔了過去。
隻是臨近到洛陽城的時候,米亞的速度卻降了下來,“我還有些事情要去處理,徐大師,我們就此彆過。”說完,不待徐魯子反應,便一拉馬韁繩,朝著彆處去了。
徐魯子攔她不及,竟是眼睜睜的看著那馬車越來越越遠,隻能無奈的歎息一聲,跟在排隊入城的隊伍後麵慢慢的等著被放行。
而米亞,則是老慣例,找了個安靜的地方靜等天黑之後,將馬車收了起來,換上了那頭脾氣溫順的小毛驢,給自己也換了一張臉孔,才找了一家尚有燈光的農戶,敲響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