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怎麼會在東都?
她遠遠地看著一個人走進了那座空置了許久的宅子,恍然大悟,原來這個沈宅竟然是這個沈!
之前她曾聽閨中一位友人說過想要買下那棟宅子,可是後來卻不了了之了,說是宅子的主人不賣。
“都空置了那麼多年了,平日裡隻有一個老蒼頭看守,也不知道到底是守著做什麼的。”當時那位友人因為沒有買到這座心儀的宅子還悶悶不樂了一段日子,沒想到這宅子竟然是沈浪家的。
也是,沈家本來就是巨富,產業多一些也是自然的。而且沈家莊也離東都不遠,就在隔壁的邊上,倒是很符合這些世家向來奉行的狡兔三窟的行為方式。
她看了看這座寂靜的宅子,有了一個想法,也許這裡才是沈家真正的祖宅也說不定。中原富庶之地,向來是長安這個國都排在前麵的,之後便是按照距離長安遠近的範圍向外輻射。沈家據說已經傳承了數百年,祖上還出過做官的人,那在東都有座老宅子也確實是不奇怪。
就是不知道沈浪為什麼會突然之間回到這裡了。
答案很簡單,他回來祭祖的。
離開家已經將近十年的時間,他從來沒有回來過。甚至有時候他都會想,是不是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回來了?
因為他的敵人太過狡猾,也太過強大,讓他的複仇希望太過渺茫。
可是沒有想到,此次前去草原卻稀裡糊塗的就得到了一個仇人已死的消息,讓他身上背負著的複仇重擔一下子就消失的一乾二淨,竟然都不知道今後該做什麼了。
“少爺何必想那麼多?”看宅子的老人搖頭,“你本就是一個年輕人,老爺當年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整日裡想著玩樂,又何來遠大的目標?”
這位沈家的後人今年也隻不過是弱冠之年而已,當初的沈天君這個年紀天天想著跑馬遛狗招惹年輕的小姑娘,哪像是他這般的苦大仇深?
“如今既然柴玉關那惡賊已死,少爺也可以放下身上的包袱,做一個符合你這個年紀的人才是。”柴玉關已經死了,老爺的仇也報了,他自然也沒有什麼必要繼續隱姓埋名,自當恣意而為才是。
說到這裡,這位被委以重任的老人慈祥的笑了笑,“老爺泉下有知也會為你高興的。”
沈浪苦笑,人死如燈滅,泉下有知什麼的,就彆提了吧?
歎了一口氣,他還是給沈天君的牌位上了香,算是告慰他在天之靈。然後離開了這裡。
二十歲之前,他每日裡想著的都是報仇,竟然從不知一個他這樣的年紀的人應該去做些什麼。以至於到了現在,柴玉關死了,他的人生也茫然了起來。
重振沈家莊是不用想了,他本來就對這些事情並不熱衷。
看看連城璧,就知道若是當年他沒有捐出家財離開沈家莊現在會是什麼樣子,那實在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沈浪站在一家燈籠鋪麵前,想著想著竟然笑了起來。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孑然一身,想去哪裡便去哪裡,倒是不用煩惱該如何跟家人交代自己的行蹤,也不會因為有人擔心自己而總是顧慮著這顧慮著那......嗯,他突然看到一個人,王憐花?
那匆匆走過的人不是王憐花又是誰?
他眼神移動到了鋪子的招牌上,王森記。啞然失笑,這算不算一種另類的有緣?
過來取喪葬燈籠的王憐花:“......”
他瞪著沈浪,“你來這裡做什麼?”莫非要為早就死的不能再死的沈天君定做喪葬燈籠嗎?
隻是這句話到底也沒有說出口。
因為他自己實在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沈天君的兒子,還是柴玉關的兒子。王雲夢這個做母親的,在這件事上麵始終沒有確切的說明過。而他自己,又長得太像母親,照著鏡子既找不出沈天君的特征,也找不到柴玉關的特征——反正他看這兩個人的畫像是不覺得跟自己有半分相似的地方。
倒是沈浪,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那草原上相處的時間長了,還是在地宮裡麵靠的太近,他竟然覺得兩人有幾分相似!
王憐花為了這個想法驚恐的要命,回來之後就把密室裡麵的那些有關沈天君還有柴玉關的消息跟畫像燒的一乾二淨,半點兒不剩。
結果他最近兩天才算是平靜了一點兒,又遇到了來到了東都的沈浪,老天爺還能不能可憐可憐他這個倒黴鬼了?
沈浪看著他這個樣子,心情居然一時大好,“自然是來探望王兄的,莫非王兄不想要看到我嗎?”
王憐花渾身一陣惡寒,就差沒有惡心的吐出來,這人是中了什麼邪嗎?怎麼從草原出來之後竟然變成了這個鬼樣子?
可是沈浪一臉的溫和笑意又讓他生生的把這股惡心給憋了回去。
他自知自己是打不過沈浪的,這裡又是自家的鋪子門前,實在是沒有必要在此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為。因此也隻能僵著臉道,“原來如此,那小弟自然要儘一儘地主之誼。”
沈浪:“.......”
看著王憐花僵硬的表情,他的心情倒是沒有那麼好了。
“不必了,我也隻是路過而已,這便要啟程離開,王兄不用為我費心了。”沈浪搖搖頭說。
大家都是失去了親人的人,何必互相為難?
說罷,他衝著王憐花拱了拱手,提著燈籠離開了這裡。
過幾日就是七月十五,他卻是還要在東都待上一段時間的。等過了這個日子,他就真的如剛剛跟王憐花所說的那般,要啟程離開這裡了。
沈叔說的對,他還年輕,總是要在外麵走一走看一看的。之前他總是想著要報仇,從來都沒有靜下心來看一看這大好山河,現在仇人已經死了,他又何必每日裡傷春悲秋?
這世間,有那麼多的東西等著他去看去探索,大可不必將時間用在思考人生上麵。
這麼想著的沈浪心情又重新好了起來。
他本就是一個極為好看的人,臉上的笑容也十分的有魅力,此時心情一好,便引來了大街上大姑娘小媳婦的側目,看著他偷偷的笑了起來。
米亞也在笑。
她委實是沒有想到竟然會圍觀了一下王憐花跟沈浪之間的隱形交鋒。而跟王憐花熟悉了之後,看著他吃癟竟然也變成了一件很快樂的事情。
以後要不要找個機會重新做一回張翠山,去看看這位王兄有什麼反應呢?
她想了想,竟然覺得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主意。
就跟沈浪報完仇了之後有些茫然無措一樣,白飛飛在快活王死了之後也頗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安排自己人生的感覺了。
她從小到大的生活都是圍繞著報仇而來的,即便是後來經過了米亞的開導,也隻能說是去了心中的鬱氣,可是每日裡依然勤練不輟,天天想著要弄死柴玉關這個害的她跟白夫人悲慘一生的罪魁禍首。
但柴玉關死了之後呢?她報了仇,人生最大的遺憾已經消失了,剩下的日子該怎麼過?
米亞覺得她可以出去走一走。
前十五年她都被關在地宮裡,十五歲之後她終於有機會出來,可是除了換了個地方練功之外,白飛飛的日子也跟以前沒有什麼區彆。現在她十八歲了,不用想著報仇也不用想著討好白夫人,是時候為自己而活了。
隻是白飛飛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堅定的拒絕了她的提議,說是要留在家裡給她看家。
而卓東來這個在長安有自己事業的義兄也不知道是抽了什麼風,還是跟司馬超群有了什麼罅隙,居然要在東都開設長安鏢局的分部,兩人又開始了之前在長安時候的針鋒相對!
這兩個人每日裡假惺惺的跟對方互相做戲裝作關係好的樣子實在是讓米亞無奈的很,根本就不想要麵對他們的演戲舞台。所以乾脆決定了過完了七月十五,就離開家出門遊曆訪友。
卓東來跟白飛飛不走,她走行了吧?
而走之前,她決定去給王憐花一個驚喜。
不過少了一個殷素素隻有張翠山,這個驚喜可能不太足。
但是多了一個沈浪的話,這個驚喜就很足了,想必王憐花也想不到自己會在幾天之內接連遇到沈浪跟張翠山吧?
這麼想著的米亞忍不住笑彎了眼睛,卻沒有想到竟然被沈浪注意到了。
“我應該叫你張兄還是叫你裴兄?”他看著遠處那個笑的眉眼彎彎的年輕姑娘,突然有了一種奇怪的直覺,衝著她的方向輕聲問道。
耳聰目明的米亞驚愕的看向了沈浪,不會吧,這都能認出來,你的眼睛是掃描儀嗎?
沈浪笑了起來,他果然猜對了。
能夠在這茫茫人海中相遇,豈不也是一種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