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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整夜溫寧都沉溺於被那人糾纏的夢中,從高貴的官家千金淪落到以色侍人的無名份侍妾,是溫寧終其一生都無法接收的變故,家人枉死家族敗落的恨,自己身陷囹圄無力報仇的自責,讓她從未分心關注過他是如何待她的。

偏偏今夜那些過往悉數入夢,彼時兩人已不算生疏,除了做那檔子事兒偶爾也會閒聊兩句,隻是她身子弱容易累,說不了兩句就睡了,好像自此之後,向來重欲的男人不再像以往那般貪婪,留給她力氣陪著他說話。

與溫寧來說昏昏沉沉尚且能短暫忘卻屈辱悲憤,清醒著必然會在他的詢問中回憶過去,這何嘗不是拿刀子往她身上捅?

有那麼幾次她被耳畔溫潤磁性的嗓音勾得心口發燙,他們夜夜纏綿,宛如恩愛鴛鴦,一時恨不得將這滿腹的不甘委屈和憤恨全倒給他,直到他埋在她的肩頭說起外麵的事,言語間難得透出幾分疲累的抱怨,屋裡的燭火將要燃儘隨著風搖擺,他也未叫下人續,清冷的月光無言地撒在地麵,溫寧伸手想為他按按頭,卻聽他道——

“你來府中也不短了,明兒讓婆子陪你回舅家探親,你表哥是個伶俐有眼力見的,辦事甚合我心,你說賞他什麼好?”

溫寧呼吸一窒,心頓時涼透了,整個人瞬時墜入深淵,兩眼空洞地望著床帳上垂下的流蘇,待到那人因她的沉默抬頭看向她:“怎麼了?”

這陣子有一刻她對這個夜裡才能見到的男人充滿好奇,他身形高大,渾身透著出塵的氣質,無話時清冷疏離令人生畏,可哄起人來饒是她也難不說迷失,甚至想看一眼他的長相,是不是如自己所想那般俊朗或是堅毅,現在溫寧艱難地吞下這一記無形的耳光,她知道現在綻放在臉上的笑要比哭還難看。

她的所有遐思都被這一耳光打斷,從朦朧迷夢中清醒過來,殘忍又刻薄地讓她再次牢記自己的身份,不過是交易玩樂的物件罷了。

溫寧揚起脖子,要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倒流回去,吞咽著懸浮在空氣裡的恨,僵硬地說:“許是白日受了風,有些頭疼,我想先歇著了。”

男人帶著薄繭的手覆在她額上,溫寧趕緊閉上眼,一滴淚水順著麵頰滾到鬢發中,明明近到可以看清他的眉眼,然而她已然沒了那個興致。

昨夜頂著風出去一趟,又被糟心的夢折磨了一夜,身體不出意外的燒起來,夏娟進來伺候見她睜著眼,自顧自地說著外麵的天氣,她喉嚨乾澀發不出聲,呼吸略顯急促,眼前一片模糊,眼睛一睜一閉間是夏娟的驚呼。

“怎麼這麼燙?小姐,我去請大夫。”

大夫來得很快,把過脈說是受了風寒,又受到了驚嚇,引得舊疾複發,溫寧躺在床上喝了一陣子苦藥才好。

這一場病嚇得溫母衣不解帶守在她身邊,父親和哥哥也經常來探望,她雖然大多時都昏睡著卻也聽到了母親和哥哥小聲的閒談。

“我和廣佛寺的小師傅聊起那天的事,隻說是一位香客一時想不開輕生釀成大禍,賠了大筆銀子人也已經安葬,顯然有人不想鬨大,兒子無能打聽不到更多的消息。”

溫母歎了口氣:“朝中權貴之間的齷齪不是我們這種家世能摻和的,我隻怕阿寧稀裡糊塗摻和進去,如今他們不想鬨大,我也放心了。”

溫寧聽到也鬆了口氣,刺鼻血腥味和滿地屍體依舊入夢,但壓在心頭的巨石得以卸下,病也好得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