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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泊木愣愣的:“我和誰……吵架?”
紀雪城說:“和我。”
晏泊眼中的疑問更重:“我為什麼要和你吵架?”
隔著一層玻璃,溫水有著略高於掌心的溫度。紀雪城從中汲取熱量,留給晏泊半片昏暗的影子:“我隻是在想,無論過去還是現在,我們好像都沒有吵過架。”
“這不應該嗎?”晏泊反問,“我們這麼好,當然吵不起來。”
紀雪城蹙眉:“我可不是什麼十全十美的人,就沒有讓你忍受不了的缺點?”
晏泊舒朗一笑:“不管是優點還是缺點,你都帶著它們成長了二十來年,與其強求你做出改變,不如我自己適應,反正都不是原則性的問題,無傷大雅。”
“所以啊,”紀雪城聳聳肩,“我們沒怎麼吵過架,是因為你一直在退讓,而我本人對你的退讓,甚至毫不知情。”
晏泊又好氣又好笑,兩步踱到紀雪城麵前,對著她晃了晃手腕表盤上的日曆。
“嚴格來說,現在已經是平安夜了。在這種時候,你的願望不會就是——跟我吵架吧?”
紀雪城把他橫在自己眼前的手腕壓了下去。
“我不是在找茬,我隻是想知道,你的底線允許你退讓到什麼程度。”
晏泊仍然不解:“你追究這個乾什麼?”
在某些方麵,他們的思維確實很有不同。雖說情侶之間的雞同鴨講有時不失為樂趣一樁,但今晚的紀雪城決定耐心例證。
“小學暑假夏令營的時候,我們同學玩過走獨木橋的遊戲。”
“那是真正意義上的獨木橋,搭建在一個池塘上,池子裡全是水,一點也不清澈。”
“走上那座橋,我很怕,因為我總覺得那水好深,深不見底,掉下去就完了。”
“後來我確實掉下去了,水深已經快到我胸口。但是很奇怪,當我踉踉蹌蹌在水裡站穩,反而覺得踏實了。”
“我骨子裡就是個瞻前顧後的人,做任何事,我都想知道最壞的結果究竟如何,最低的底線又在哪裡。”
“對你,也是同樣的。”
她很久沒有這樣嚴肅而真摯地對晏泊說過話,反倒讓他久久地注視眼眸,挪不開半分。
過了半晌,晏泊才低低說道:“我又沒列過行為守則,一時半刻的,哪裡說得清楚這麼複雜的問題。”
“其實也……不著急,”紀雪城說,“你哪天想到了,就告訴我。或者有一天,我們忽然因為某件事吵起來,我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晏泊焦急地“呸呸呸”,無奈咬牙:“你就不能盼我們點好!”
紀雪城一氣灌了大半杯水,淡定道:“隨口一說而已,不用當真。”
她把水杯歸置原位。
困意雖尚未造訪,不過按照她的作息時間表,差不多到了休息的時間,於是提步往自己的臥室走。
晏泊卻在她身後低聲道:“這不當真,那不當真……還有什麼能當真的呢。”
紀雪城已經握住房間的門把手,正欲推門進去,聽見他若有若無的碎碎念,動作一頓。
“你……不去嗎?”隔著一條過道,她問。
“嗯,馬上。”
晏泊的生物鐘很準時,邊打嗬欠邊應著。
這不是兩人第一次站在各自臥室門口臨睡道彆。
紀雪城知道,按照以往,她會先於晏泊一步關門,等待過幾秒鐘,才能聽見他的方向傳來的門鎖扣合的聲音。
說來也奇怪,明明所有兩間臥室的燈具選用幾乎彆無二致,晏泊身後透出來的光線,總是有更加厚重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