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青詞(2 / 2)

穆祺不覺目瞪口呆,心中萬千浪潮奔湧,真正無可言說。驟發的腸胃型腹瀉,當然是重金屬急性中毒的典型症狀;但能鬨到連竄出來的東西都不大對頭,這藥力未免過於剛猛……以史書記載,伺候老登煉丹的重臣,可是鬨出過“痛下瘀血二碗”雲雲的慘劇。現在看來,難道丹藥專攻下三路?

可老登自己服藥十餘年,怎麼就沒竄過一次呢?莫不成皇帝老登還真磕出來了?

穆國公世子沉默許久,還是長長歎了口氣。按理說閣老臥病本該問安,但現在這個生病法,恐怕就不適合打攪了。

“……得空多去府上問問吧。”他憂鬱道:“沒有什麼大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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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拉了?”

閆東樓閆小閣老愣了一愣,隨後大喜過望,幾乎從躺椅翻身下來,就連胸口火燒火燎的灼痛,也霎時間減輕了不少。

相較於兒子的輕浮莽撞,閉目細聽下人解釋的閆閣老本人便要穩重多了。他緩緩睜眼,瞥了兒子一回:

“什麼‘拉了’?談正事的時候要注意稱呼。不利於團結的話千萬不要講……”

小閣老不情不願,隻能縮了回去。閆閣老又道:

“那夏、許、李諸位,沒有什麼大礙吧?”

“聽說夏、李兩位都去請了名醫,但很快又打發走了。”家人小聲道:“許府大門緊閉,看不什麼來。”

閆閣老喔了一聲,卻不由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

“許少湖誌存高遠啊……”

腸胃急病請大夫診治,本也是常事。但牽涉上飛玄真君的金丹,事情便格外微妙起來。陛下的金丹自然絕無問題,可閣臣們服用丹藥後居然病到要名醫看顧,那是否是體質太過虛弱,不能蒙受聖上天恩?當朝理政的重臣體弱至此,又怎能料理機要、參讚玄修?難免叫下麵的人也看輕了。

大概正是顧慮至此,許閣老才咬牙硬挺,沒有驚動醫生。

一念及此,閆閣老微微眯眼,心下又多了幾分忌憚。

小閣老也很明白這個道理:

“夏衍七十幾的人了,早晚要告老,也不在乎這點名聲。倒是李句容狀元出身,居然也這麼肯退讓嗎?”他哼了一聲:“如此看來,爹的對手,也隻有許少湖一人了。他許少湖年未花甲,不過是憑著身子骨硬頂一頂罷了,終究不能與爹相比!”

聽到此處,饒是閆閣老老成持重,亦不由麵露微笑:他雖然也是年近七十,但昨日一次性服下兩顆丹藥,除了燥熱難當流流鼻血之外,居然並無大礙;與夏衍、許少湖等等的醜態相比,豈非是天生的試藥聖體?

這是什麼?這便是人無我有,這便是獨一無二。這樣的天賦,當然要大加發揚,踴躍爭先,才能一舉奠定內閣爭權的勝局。閆閣老思索片刻,慢慢的開口:

“東樓,以往的稿子不能再用了,你下去擬一個青詞的提綱來,著重吟詠仙丹的神效,感激陛下賜丹的恩德,末尾處再用幾個生僻的典故,隱約透出求聖上再賞仙藥的意思……這篇青詞一定要細細琢磨,晚飯時送來我看看。”

要論料理政務、應付上下,那內閣重臣都是高手,他未必卷得贏許少湖。但論玄修之心,試藥之誠,天下還有誰是他們父子的對手?

想到此處,閆閣老父子相視而笑,彼此都默契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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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大學士大概是在府中竄了一個下午,到晚飯時才開門見客。到戊時三刻,派去探聽消息的心腹送來了青詞的題材,都是尋常的思路,無甚出奇之處。

穆祺對著青詞題目琢磨了片刻,揮退侍奉的下人,打開了係統的麵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