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成這年,剛好趕上七代神女誕生。
神虞生得極高,極瘦。
紅拂雙手展開白鶴氅,踮起腳尖,略顯艱難地為她披在身上。
山風很大。
白鶴氅披她身,鶴羽毫光溫潤,根根泛柔澤,山風掠過,泛著柔澤的鶴羽,隨風飄動,神聖而聖潔。
神虞迎風伸出素白如玉的手,攏了攏隨風而動的鶴氅領。
輕聲問:“紅拂可知寂淵?”
少女聲音輕而冷,被山風一刮,慵懶得無甚多起伏。
紅拂被她一問,邁前一步,向她所立的山巔下看了一眼。
萬丈深淵深不可測,淵底目不可及處隱約可窺見岩漿火星。
世人傳,此火隻化血肉不焚骨。第一代神女誕生日,這火自地表冒出,來到雲榭天神女峰峰底,已有三百餘載。
三百餘載來,此火晝夜不熄,二代神女稱它為寂火。寂火生於寂淵,而寂淵是死地,百裡無生者。
神虞微轉頭,看向紅拂。
紅拂忙抬頭,看向她。
方十三歲的少女,著實看不出任何稚嫩之態。
一張玉白臉形若瓜子,上額豐盈,下頜略尖,眉心三山神女印金澤微閃,聖潔無雙。
遠山霧眉,霧澤幽幽,其下一雙眼細長而大,眼尾平翹微揚,內勾外翹,黑白分明的眸子清亮無比,顧盼流轉間隻有悲憫疏離之態。
往日那張臉很難生出多餘表情,可一旦有了表情,如一副僅用黑白二色勾勒的觀音像,點晴生色。
縱有萬種風情,不比她無情之態,遠遠觀之一眼,頭腦一片空白。再觀時,卻又會生出:人間有神,當如是也的感歎。
紅拂看她一眼,略顯不自然地移開視線,後退一步,恭敬回:“衛閣主曾言,寂淵十七年前鎖了一位人魔。”
人魔是瀝國攝政王贏祁之子,年方十七,誕生日,攝政王妃生出一團肉球。
贏祁劍斬肉球,刨出一子,這一子生無目,不哭隻笑,妖異異常,故得單名:厭。
老神女言此子人魔之身,若壽終不見任何生人,倒也可為天下免去一次人魔禍,一旦放出便是人魔滅世,後患無窮。
神虞垂目淺笑:“本座要見他。”
她死時,執筆人曾言贏厭人魔之身變數橫生,是反派。
她前世之死,算來是注定。贏厭不該那樣死在她手,若換一種方式死在她手,她許能改變執筆人給她定好的結局。
人魔禍,她見過,終於她手,此為百姓之劫無可避免,可今生她要讓這場禍事改上一改。
今生的神虞,還是選擇十三歲下山,下山前,住在鳳凰殿的神闕向她辭行。
齊國皇帝病弱,他此番下山,再上山就是一國帝王。
神虞披著白鶴氅,送他到了雲榭天山門前,眸帶不舍之意,幽幽問:“師兄幾時歸?”
神闕在雲榭天一住十年,前九年半,除了那次神女殿改姓行拜師禮,神虞再沒與他說過一句話。
他除能在藏書閣看到她一個背影,大多時候,她不是在為百姓忙碌,就在待在神女殿。
這些年來,他將十九座峰的峰主認了個遍。可這十九人除礙於他是神子,附和他幾句話,大多時候都是對他避之不及,隻是成日下山忙碌。
可就是半年前,他這拒他千裡之外的師妹變了,偶爾也會傳他去神女殿,與他上了幾句閒話。
神闕今年已有十八歲,想到她是隻娶不嫁的,回思夢中義母師傅的話,歎道。
“師妹,你我雖是青梅竹馬,你這樣的身份,師兄著實配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