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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被刺耳聲音強行叫醒時下意識產生了嘔吐感。神經先於意識主導著喉管痙攣,鼻尖仿佛還彌漫著未曾消散的酸澀與糜爛,眼皮還沒睜開,密密麻麻的像素點已經在視覺範圍內遍布。
“……你認不認罪?”
你認不認?認你個鬼!
刺耳聲頑固往他耳裡鑽,沈白簡直想要將出聲人的喉嚨堵上,又因全身無力遺憾放棄。
【人類,警告。你的生命體征在持續降低。】
回蕩在空氣中、和對方一合一唱的機械音毫無危機感地接話,隨後毫不顧忌地拋出沈白苦苦掩蓋的事實:【警告,人類。你的生命體征已趨於斷絕。】
“……”少年的眼皮顫動,唇角放緩,幾近乾涸的精神力發出應激性爆鳴,又在沈白壓製下無聲消失。
他不動聲色地將指甲鉗進血肉,勉強聚起思維,腰腹微微躬起,很乖地配合機械聲坐起來。
沈白大概知道自己在哪:無非是一個法治星球的法庭,或者帝製國家的審判庭。刺目的燈光從他頭頂打下來,像展示一個昂貴的拍賣品,周圍看不清臉的人群隱藏在黑暗中。
畢竟他剛剛落地就毆打了這顆星球的原住民,本身還是個黑戶,醒過來被抗到這完全理解……但他們罪有應得!
即使他逃到這個星球的時候就快死了,遇見那種情況也不得不再出手呀?
沈白緩緩掃視一圈“陪審席”上滿滿當當的原住民,語氣很輕,連看都不想看那些人:“事先申明,如果不是因為機械體暴露了我的身體狀況,我不會和你們對峙。”
那句在他醒來之前魔咒般衝擊他的“你認不認罪”,沈白左耳進右耳出。
【人類。】機械聲卻毫不在乎沈白對它釋放的善意,如實一一稟報它探查的結果,【你的腰腹部位與土地空隙中有一隻活性兔子。拿出它。】
沈白猛地抬頭找尋機械聲,無果後迅速拖著身軀站起來,筋肉緊縮。他最重的傷口在左腰側、左前胸,現在已再次滲血。
他一隻手牢牢將比他手掌還小的侏儒兔扣在手中,最終看向正前方最可能是統領者的人身上,眼神認真,話語充滿警惕:“它是我救下來的兔子。”
——它是我從過去到現在唯一救下來的兔子。
沈白吞咽喉嚨,僵硬地講道理:“你們不要它了。我看見有人在打它,把它打的快死了。我把它救下來了……好,好吧,你們可以判我的罪,但它沒有錯吧?它不可能攻擊你們。”
這是我唯一救下來的兔子。
沈白使勁將毛茸茸的小團子圍起來,五指陷進毛裡,感受著隨呼吸一起一伏的體溫,又難過又慶幸。
“誰都沒管,誰都在打它。”沈白看著四周的類人物種低聲說。他們的四肢臃腫老化,像海龜上了陸地變成的。
場內一片死寂,人群像雕像坐著,冷眼注視沈白。
沈白看著他們,手臂用力,將傻不拉幾嚼草的兔子往自己懷裡塞,咬牙重複,“隻是一隻兔子!你們又比它高貴到哪裡去,虐待一隻兔子?”
話還沒說完,圍坐在最上首的老人神色頓從冷靜轉為驚恐,仿佛機器檢索到了關鍵詞一般反應劇烈,厲聲阻止:“你在說什麼!什麼等級!”
他慌亂而快速地做了一個高舉右手的動作,有人閃電般從角落拖過來一個黑匣子,老人狠狠按下去。
幾近同時,機械聲明顯卡頓起來,似乎陷入了邏輯錯誤,僵持了兩秒才回答沈白:【這並不應當。兔科優先級應在維爾固人之上,人類的優先級在……一切……他們……滋滋……滋……】
說到一半,機械便完全故障,如同滑入深海的機器般觸電失修,消失殆儘。
小於零點零一秒之間,遠離這顆星球的A區星係,在自己星艦內檢修零件的人形智械發出一聲帶著好奇的機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