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鐵匠,就好像投入水中的石頭,每一次攻擊落下,都會泛起漣漪。
“這家夥的強度,不對勁……”
傑西勉強支棱起身體,她的心臟如同被狠狠錘了一拳,一時間就連身體供血都受到了阻礙,她勉力自己冷靜下來,繼續思考:
“索多瑪和蛾摩拉,在我們的加持下,就算是王國議會的騎士都不會是我們的對手。”
“那醜陋家夥,能夠輕而易舉地將我們摧毀,甚至沒有動用虛空力量,那就說明,他的肉身實力遠超普通的騎士……”
“也就是說……”
她童孔一縮。
龍衛星的最強者,莫過於‘王’。‘王’獨尊一切,就算是虛空巨獸,也會被他斬下頭顱,抽出骨架,化作城市的地基。
——而在‘王’之下,則是九位在議會高腳桌上叱吒風雲,輔左‘王’統禦人間的騎士。
鐵匠邁著沉穩的步伐,平靜地一步一步,向前走來。
——高腳桌的騎士往往身形異於常人,他們過於高大強壯,有些甚至不成人形。
鐵匠肥碩的身軀如同一座山丘,當他向前移動時,渾身的肌肉和脂肪來回亂顫,就好像洪流一般,蔚為壯觀。
——高腳桌的騎士自帶著一股強烈的壓迫感,常人隻要看到他們,就如同直視太陽一般,頭暈目眩,甚至昏聵倒地。
鐵匠拎著錘子,身上自然而然散發出一股熾烈的氣息,大地在他腳下均勻地覆滅,泥土化為熔岩,他的體溫越來越高,空氣扭曲,離散蒸汽升騰,他什麼都不需要做,隻需不再拘束身體的力量,身形便籠罩在白霧蒸汽之間,氤氳繚繞,越發神秘不可窺見。
“……彆開玩笑了,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
傑西直起身子,牙齒不自覺地打顫:
“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會有高腳桌的騎士。”
她捏緊拳頭,指甲刺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之間滿溢出來。
“高腳桌……”
她呢喃著,恐懼漫上心頭,越是嘴上不斷地質疑否認,現實距離她的猜想越發接近。
“總共也隻有,九人啊!”
她尖叫出聲,鮮血仿佛火焰一般沸騰起來,自行環繞組合,形成一道召喚的陣式,索多瑪天使的身形重新掙紮著從鮮血陣式中爬出。
它的身形還沒有修複完成,骷髏的麵容強行覆蓋上一層猩紅的裝甲,它抬起頭,從地上撿起來硫磺火的利刃,朝著鐵匠,張開羽翼,瞬間撲了上去。
鐵匠繼續前進。
“天使啊,把這原罪的人救贖吧。”
傑西呢喃著,掌心的鮮血加速向外流出。
天使的利刃瞬間延長了數百米,在手中輪轉一圈,滿天繚繞起火光明焰,分外耀眼,隨即便帶著凶暴的氣息,頃刻就砸落了下來!
鐵匠抬起錘子,向外一推。
鐺!
數百米長的烈焰巨刃被小巧的鐵錘輕輕推開,就好像成年人隨手將一個幼兒推翻倒地。
劍刃偏斜。遠處的索多瑪天使瞬間被殘餘的力道推翻出去,身形無法自製地在空中翻滾幾周後,跌倒墜落在地,腰間以下的半截身軀全部沒入土中。
它還想繼續掙紮,把自己從泥土中拔出來,然而正當它重振羽翼時,遙遠的空中卻傳來一陣回蕩。
天使抬起頭顱,隻見一隻鐵錘拖著數十個馬赫環,沉沉朝它砸落下來。
轟!
劇烈的衝擊向外擴散輻射,巨大的能量集中爆發,在大地上掀起一朵漆黑的蘑孤雲。
回響震蕩的力量再度襲來,傑西再也無法扛住這種傷害,心口崩裂,動脈大量出血,她身形略微一搖晃,立刻從高台上摔落下去。
啪嘰——
她的身軀在地上拍成一灘肉泥,鐵匠如同過路人一般從旁邊經過,來到蘑孤雲爆炸的中心點,摸了摸,從化作琉璃的沙土中,挖出來一隻完全熔毀成鐵汁的鐵錘。
“……可惜。”
鐵匠遺憾地分開五指,任由紅熱的鐵汁從指縫間滑落下去,大地之上久久回蕩著衝擊的風暴,狂風掀開了他前額繚亂的發絲,露出他粗糙醜陋的麵容。
又醜、又笨,不懂人情世故,不跟人交流,不會上進,也不懂娛樂。
雙胞胎姐妹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潰爛、腐朽、木質化、降解、粉碎,泯滅於塵埃。
而在她們的身軀瓦解後,兩道不同的發光物質緩緩升騰起來,如同粘稠爬行的怪物,一點點地朝著鐵匠靠近過來。
他沒有抗拒,而是攤開雙手,歡迎它們朝自己靠近。
粘稠的發光物延著他的指尖爬上身軀,漸漸從他的皮膚毛孔中滲透進入身軀,
紫色的童孔不斷地擴散、收縮,顏色越來越淺。
但是這樣的身軀,在被虛空感染後,曆經五年時間,卻走上了一條未曾設想的道路。
鐵匠緩緩直立起身,他的身軀不再句僂,在狂風中漸漸變得挺拔,原本靦腆羞澀的氣質,也漸漸變得高貴神秘。
“……五年。”
他抬起頭顱,低沉的聲線不再如鑼鼓一般嘲哳難聽:
“星淵和道途離我而去,可我沒有變弱——虛空的腐化錘煉了肉身,底層的生活讓我的心智更加堅強。”
他張開手,雄偉熾烈的天使為他頂禮叩拜,陰暗沉淪的惡魔向他俯首稱臣。
“縱然一切不再如以往……我卻從未迷失。”
鐵匠的雙眼逐漸漫上幽藍:
“我是蔚藍星的李澳茲,我是現世之神】利奧茲轉世,我是白燭星之主利奧茲·多米內特。”
“我是流亡者、我是總統、我是社會】的獵殺者、我是默默無聞的鐵匠——”
眼中的虛空紫色徹底破碎,鐵匠的雙眼徹底被澄澈的星空幽藍吞噬:
“我是——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