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星淵是公平的,麵對競爭,我們這樣落後保守,故步自封的種族,早晚會被淘汰。”
白龍低下頭,看著杯子中的倒影:
“可是,這是我的同胞。”
“我知道我們落後、弱小、迂腐,內部還有很多歧視,但……”
她看向周圍的餐廳食客,人們熙熙攘攘,喧囂不斷。
“這是,我們的種族,我們說同樣的語言,我們的祖先在此地長眠,青年在這裡拋頭顱灑熱血。就算我們注定要毀滅沒落……我真的,舍不得啊。”
“哪個種族和文明,會忍心看著自己的一切被摧毀、蹂躪、喪權辱國呢?”
她說著,看向餐廳中的其他桌子:
“那邊的巨魔,他們曾經的帝國無比榮耀,人們以巨魔的獠牙為美,現在卻淪落到在酒桌上追憶往事。”
“中心那桌的酒席,剛剛聽說是一個德高望重的老龍死了,不希望大家以後太難過,所以立了遺囑,用她的遺產給鄰裡一起辦宴會,好讓她歸赴冥淵前能看到大夥的笑顏。”
“還有旁邊靠鋼琴那桌的青年男女,熊人龍裔跟亞龍人,看起來是第一次參加相親,笨拙的不得了,熊人龍裔端著演講稿,把自己的條件介紹完了,亞龍人姑娘在低頭用通訊術跟閨蜜交流讓她把關……”
她說的很細致,觀察的細節非常到位:
“這些東西,其實不是什麼特彆的,但如果我們沒了,這一切也就沒了。”
“我,其實不像普通龍族那樣細膩和熱情,但即便是這樣,我感覺,就算不是為了所謂的宏大敘事,隻是為了眼前的柴米油鹽,也要爭鬥下去。”
聽得出來,她真的很少跟人交流,特彆是異性。
可以說,她說了這麼多,是在很努力地想要跟李澳茲證明,她很擅長交流,並不想在自己麵前服輸的樣子。
至於她說了這麼多,有意義嗎?
沒有意義,但說這些東西的行為,本身就有意義。
“……我明白了。”
李澳茲喝了一口飲料。
“還有那個——嗯?”
白龍詫異地看著李澳茲。
“我明白你是怎麼想的了,對不起,是我沒考慮到你的感受,太過自作主張了,覺得自己已經看到了未來,仿佛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其實這世上,未必隻有我能夠預見得到。”
李澳茲真切地說道:
“我太傲慢了。”
“不,突然這麼說,我……”
白龍不知所措,但李澳茲已經開口說道:
“我現在換算成人類的年齡,差不多是四十來歲左右,剛過中年人的標準線,所以有時候老氣橫秋的,不好意思。”
“嗯?”白龍女有點懵:“哦。”
“該你了。”
“我?我要說嗎?”
白龍手指相互交錯一陣,想了想,最終還是說道:
“我現在409歲,差不多相當於人類的22歲左右。”
“怪不得一股大學生的感覺。”
“我隻是不擅長人際交往,如果是在學習魔法和戰鬥方麵,我差不多都相當於人類的300歲了!”
“那不就是,”李澳茲差點沒繃住:“書呆子……”
“……隨你怎麼說啦。”
白龍雙手抱胸,靠在椅背上,歎了口氣:
“我為什麼要跟一個拚桌的陌生人這麼斤斤計較,還討論各種抽象問題,簡直瘋了,我應該把精力放在魔法和戰鬥技巧上……”
“有沒有可能,你會這樣想,恰恰是因為你長期高度壓榨自己的身體,壓力過大導致精神出問題了?”
李澳茲評價道:
“看來當代大學生精神狀態堪憂啊,我那個年代,論文都是隨便抄抄就過了,本科更是全程劃水,沒有一門課是全勤的。”
白龍搖頭:
“不,我的精神很頑強,就算死亡我都習以為常。”
“那,更得休息一下了。”
李澳茲雙手墊在腦後,靠著椅子,全麵放鬆下來:
“我以前也是沒日沒夜地工作和戰鬥,最艱難的時候差不多三十年沒有休息過,入目所及都就是敵人,武器被砍卷刃了,就隨手抓一隻斷手衝上去,然後我得到了什麼呢?——隊長升職加薪,補發軍餉,我的劍被修好了,僅此而已。”
“我認為這跟努力沒關係,是你的上司太不像話了。”
白龍歎了口氣:
“不過,我也經曆過類似的事情,我也沒資格糾正你……飯菜還沒上來,我得趕緊吃完,回去還要銘刻符文,晚上還有任務。”
他們默契地沒有詢問彼此的職業,這也許是兩人之間交談融洽的原因之一。
“你真辛苦。”李澳茲說道:“我在你身上看到的全是我的影子。”
“你夠無聊。”白龍反駁道:“我可不想老了以後變成你這樣的。”
說完這些後,兩人就不再針鋒相對,好像是達成了什麼互不侵犯條約一般。
白龍從隨身包裹中取出來了一份職業級的數學題,開始快速解題。
李澳茲看著她認真計算的樣子,沒有去打擾,過了一會兒,他站起身來,找到吧台:“老板,你們這裡能不能幫忙調配一杯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