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棺吧，將棺材重新放回墳墓裡，把土填好。”
張老頭兒就答道：
差役緩過氣來後，心中害怕摔了這位鎮長大人，要想再上前背他，孔佑德擔憂再在趙福生麵前出醜，一把將他推開，強撐著跟在趙福生身側：
“主要是、是稅收的時候，才會派人入鄉裡。”
隻是這裡的墳早就失去了後人祭拜，村民勉強將墳堆上，以鐵鍬拍實，便都收整下山。
吃了他家一袋粟米，又令孔佑德給了他十文錢——張老頭兒臉色青白交錯，頓時又疑神疑鬼：莫非是自己收了那錢，引起這位大人不快了？
想到這裡，他忍痛要將錢如數奉還，正欲說話，卻聽趙福生又道：
她話一說完，每個人的反應不一。
“田地是你的，我怎麼會平白無故搶你的？”趙福生笑道。
而封門村郭家的情況不同了。
孔佑德被她一喊，渾身一個激靈，連忙勒著差役脖子，探頭往趙福生靠了過來：
“回大人的話，共、共治九個村，包括封門、黃崗二村在內。”
這話一下將村民、差役及孔佑德都乾沉默了，沒人敢吭聲。
她又問。
“張老三，你平日在家中都做些什麼事？”趙福生淡淡一笑，與張老頭兒閒話家常。
張老頭兒還沒想明白內情。
趙福生心思縝密，所說、所問必有原因。
武少春想得到的事情，他也想到了。
如果不是莊老七當日陰差陽錯被苟老四帶出村子，導致厲鬼的法則外傳被趙福生窺見端倪，這兩樁鬼案導致的危害還要更大一些。
趙福生這話頓時將張老頭兒鬨了個大紅臉。
趙福生收留了郭威，擺明了要幫郭家出頭、出氣，此時突然提起讓自己換個事做，莫非是在暗示要強搶自己的田地？
他與趙福生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從昨夜辦鬼案相處以來，這位鎮魔司的大人年紀不大，卻是不怒自威，氣勢很是不一般。
武少春很快想到了趙福生先前誇張老頭兒的話：屬於他的天賦。
這種種情況都說明了張老頭兒不是收稅的適合人選，趙福生慧眼如炬，她不可能不清楚這一點的。
張老頭兒先是心生貪婪之念，臉上露出光彩，但還沒有點頭，他隨即想通了利害關係。
她的話令得張老頭兒心下微微一鬆。
“大人莫非是想收我家的地？我家——”
“多謝大人。”
林老八等人也覺得好笑，隊伍的氣氛因為趙福生隨意輕鬆的說笑而鬆緩了些。
張老頭兒擠開人群，靠向趙福生身側：
“這麼忙碌了，還有空偷聽東家長西家短的。”
政務這一塊因土匪的緣故廢了大半，唯一能乾的就是向普通人增加稅收而已。
趙福生話音一落，張老頭兒的眼睛裡頓時閃出水光，激動得幾乎不能站穩。
正忐忑不安時，趙福生突然轉頭問他：
“一天沒有算過，但總歸還能有口飯吃，如果是割麻、編筐——”說到這裡，他略有些遲疑：
張老頭兒在封門村橫行鄉裡，欺壓郭威，但到了黃崗村，他就是個誰都能踩的小蟲子。
“孔佑德也在這裡，稍後回鎮他會記錄下你們的名字以及減的稅收。”
山上墳多，殺人之後將屍體往老墳內一拋，神不知鬼不覺，就是斷案如神的知縣來了都得頭疼。
“怎麼也要賺個兩三文吧——”
長條鎮稅收艱難，但差役卻世代傳承，並不缺乾活的人。
“每年四季，鎮上都會派人催征稅賦，我想了想，覺得你是個可造之材，想讓孔鎮長將你招入鎮中，讓你負責黃崗村的稅收事宜，你認為怎麼樣？”
張老頭兒的天賦是什麼？瞎打聽，暗地裡偷窺，聽人東家長西家短的，知道人家裡的隱私。
一路上，孔佑德被一個差役背著，他看趙福生臉色凝重，不由討好的搭了句話。
在他看來，趙福生前一刻還在問他平日活計，後一刻又說要讓他換個事做，突然說著說著就要讓他去黃崗村收稅。
“這屬於你的天賦。”
從內心深處來說，孔佑德覺得自己挺冤枉的，但他哪裡敢與鎮魔司的人講這些，此時隻怕趙福生追究他的問題，當場要他性命。
黃崗村非善地，那裡的村民窮凶極惡，沒有一個是好惹的。
他嚇得連聲喘息，卻不敢尖叫，也不敢罵人，怕汙了趙福生的耳朵，隻好忍氣吞聲的爬了起來，恨恨望著扶樹的差役，轉頭看向趙福生時，又堆著滿臉笑意。
家中子女多且強悍的，如張老頭兒一家這樣，一步一步蠶食郭威家的地盤，最終擴大自身的屋子，原因在於郭家弱小，張家強橫——充分展現了弱肉強食。
“大人真會打趣，聽聽閒話費什麼勁——”
“哪裡好？”
張老頭兒此時被減免了稅賦，心中歡喜至極，趙福生一問，他便立即答道：
“孔鎮長提到長條鎮上稅收的問題。”
武少春不是第一次隨同趙福生辦鬼案。
如今她又突然提起要給張老頭兒安排活乾，顯然不是臨時起意的拍腦決定。
大家急著想離開，這一挖、一放便做得粗糙，外觀也不大好看。
“大人，我這裡。”
林老八等人心下一鬆，忙不迭應了一聲。
萬安縣如今雖說衰敗，但治下卻有不少村鎮。
她不是平白無故找到張老頭兒問話，而是根據張老頭兒愛偷窺、吝嗇、小氣的品性，才精準的找到他問起紅鞋鬼案，並且有所收獲。
且她講信用，幾次與他承諾的話都是算數的。
趙福生前腳派他去黃崗村，第二天他的屍體恐怕就會出現在黃崗村後山的不知名老墳內。
“換什麼事做？”張老頭兒一聽這話頓時怔住，“我們莊稼人，靠地吃飯，不種地又能乾什麼呢……”
如果她明白這一點，仍提出要張老頭兒去乾這事兒，就證明張老頭兒目前有一個特點入了她的眼睛。
“張老三在這裡——”
趙福生笑眯眯的說出內心的打算。
他心生退縮，正要搖頭拒絕，又聽趙福生道：
“至於黃崗村的匪患你不用擔憂，我此次前往封門村，為的就是這個事。”
她轉頭看向孔佑德：
“我們下山之後立即前往長條鎮，你招攬差役，與匪患相關的所有線索全部記下、畫下，之後少春、滿周兩人跟我進山，我會將這兩村附近盤踞的匪寨一舉‘打掃’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