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了先前河底的危險。
因為鬼花的存在,厲鬼一被引出便率先攻擊了他。
如果不是趙福生有先見之明在他身上打下了鬼印,使得趙氏夫婦的鬼影現身纏住了女鬼,恐怕他當時就要死在河中——哪怕他有鬼燈在手,可壓根兒沒有時間去將鬼燈點燃。
鬼神印的妙用無窮,能在關鍵時刻救他一命。
張傳世毫不猶豫轉身哭道:
“大人,你再給我補補色兒——”
“暫時補不了。”
趙福生搖頭。
張傳世一聽這話,正要哭嚎,但見趙福生眼裡露出的警告之色,又怏怏的將到嘴邊的哭聲咽了回去:
“我就是擔憂女鬼再來——”
“這個暫時補不了。”
趙福生緩和了一下語氣,又重申了一次:
“而且這是鬼印,始終對你有影響。”
她目光落到張傳世身上。
先前這老頭兒轉身時,她也看到了張傳世後背的抓撓痕跡。
如她最初預料,鬼印應該是在與河底莊四娘子大戰後短暫失控,但最終被她畫出的門框所阻,才沒有釀出大禍患。
一旦鬼印反複疊加,如果沒有壓製鬼印的能力,可能會導致鬼印失控,反倒危及畫印之人的性命。
趙福生說完,看了迫不及待想說話的張傳世一眼:
“再加上你吃了鬼花,恐怕你未必會再需要鬼印。”
“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張傳世聽到這裡,愣了一愣。
範無救與武少春也想起了張傳世先前在河底下瘋癲的一幕,範無救道:“老張,真看不出來你這麼橫,連那莊老七身上摘下來的鬼花你都敢吃。”
“……”
張傳世瞪了他一眼,沒有理他,而是摸了摸胸口,又腆著臉問趙福生:
“大人說我吃了鬼花不需要鬼印是什麼意思?”
“你吃了鬼花後有沒有哪裡感覺不舒服?”趙福生問。
張傳世偏頭仔細想了想,又拍了拍身上,肯定的搖頭:
“沒有。”
“我們先前被厲鬼的力量拉入了河底,一開始是掙紮不動的。”
趙福生說完,範、武二人俱都想起當時的情景,心有餘悸的點頭。
張傳世也點了點頭:
“當時腳被船粘住了。”
看樣子大家當時的感受都一樣。
趙福生低下頭,抬了一下雙腳。
除了因為身體在水中浸泡多時,身體大量體溫流失後導致雙腿有些泛沉之外,此時的她全然沒有在河底時雙腳無法脫離黑船的感覺。
——也就是說,厲鬼利用黑船困鎖眾人的力量已經消失了。
隻是不知這種力量是來自於河底(鬼物本身鬼域)影響,還是因為黑船本身古怪的原因。
“但我看你當時吃了花後,鬼船一下就被你控製住了。”
趙福生這話幾乎已經算是明示。
張傳世吃了一驚,沒有再說話。
範無救性格雖莽,但他好歹在鎮魔司內呆了許久,也算有些見識,趙福生的話一說完,他也想到了某種可能,不由怪異的盯著張傳世看。
唯獨武少春不明就裡。
他雖說經曆過一樁鬼案,但狗頭村案子對他來說隻知前因後果,中間過程稀裡糊塗。
雖說事後惡補了一些經驗,可始終對厲鬼了解不深,此時壓根兒聽不明白趙福生話中之意。
見他麵露疑惑,趙福生就解釋:
“人死之後如果厲鬼複蘇,便會化為鬼物,但鬼複蘇後,與鬼生前、死後相關的東西,都有可能衍生為大凶之物。”
“如我爹娘死後屍身停放在門板上,最終門板化為鬼物。”
武少春也非傻子,她這樣一說完,他頓時領悟:
“大人意思是,這黑船,鬼花,都是伴厲鬼而生的大凶之物?”
“應該是。”趙福生此時也隻是憑空揣測,並沒有將話說死:
“老張吃下鬼花後,應該因緣際會掌握了鬼船,所以我們當時才能死裡逃生。”
“但他是人非鬼,掌控鬼船後險些遭遇不測,可我提前給他打下的鬼印應該替他壓製了一部分鬼船的反噬。”
趙福生說到這裡,範無救點頭:
“老張當時臉上出現了大塊紫斑,當時他身上出現了鬼門板,將鬼斑壓製了下去。”
張傳世也想起了河底出現鬼門板的情景,但他看不到自己當時的臉,不知道自己那會兒情況有多凶險。
現在聽範無救一說,心中才一陣後怕。
“那我——”張傳世急急開口,趙福生打斷了他的話:
“你不用擔憂,有鬼印在。”
鬼印暫時無法完全壓製河底厲鬼,可暫時壓製一件河底厲鬼衍生的大凶之物應該不成問題。
“不過這些隻是我的猜測,至少是不是真的,你自己得試一試。”
“怎麼試?”張傳世一臉懵,下意識的問。
“先試著劃船,將船往河岸靠去。”趙福生答了一句。
“河岸?”三人聽到這裡,大吃一驚。
趙福生抬頭看向遠處,微笑著應了一句:
“是啊,河岸,我們快到蒯良村了。”
三人順著她目光看去,隻見黑船停靠在河麵上,僅依靠著三人先前起身後的動作而微微顛簸,一圈又一圈的水波以船體為中心,往遠處蔓延開去。
如果說莊家村看到的上嘉江分支是水流湍急的大河,那麼此時眾人船下的河便如一麵平靜的鏡子。
船隻停靠在河中心。
十來丈開外,可以看到河岸。
遠遠看去,岸邊一片鮮紅如血,遠處是一排排錯落有致的村舍。
此時天色漆黑,頭頂上方不見月亮,但村落之中卻亮著星星點點的火光,宛如黑夜裡天空的星鬥,將這一片鬼域點亮。
眾人一見燈光,不由麵露喜色,但歡喜之後,張傳世最先意識到趙福生先前好像提到了重要的三個字:
“蒯良村?!”他怪叫了一聲:
“大人,這是蒯良村?我們到蒯良村了嗎?”
趙福生的目光還看向遠處的村落,聽到張傳世的問話,她漫不經心應了一聲:
“應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