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裡綾華對五條家還不是很熟悉，因此需要侍女為她帶路，從她的屋子到主宅不過幾分鐘路程，她抽空與侍女搭話。
“為我忙碌了這麼久，非常感謝你們，你們兩位辛苦了。”
估計是從未有人用這麼多敬語和一個侍女說話，竹子愣了半晌，才急忙搖頭：“這隻是我的分內之事……”
“各司其職，各儘其能，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便是上佳。”神裡綾華變戲法般五指一張，手裡多出了兩個做工精巧的錦袋，遞與竹子，“這和我的感激之情並不衝突，小小薄禮不成敬意，還望笑納。”
神裡綾華很擅長做一些小巧精致的東西。
在看書的閒餘，為打發時間做了一些小物件，也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錦袋選用的都是上好的布料，裡麵鼓鼓囊囊不知裝下了什麼，竹子摸著禮物，罕見地沒有接話，而是對神裡綾華深深鞠了一躬。
“這裡就是老爺的主宅，我不便進去，祝神裡小姐用餐愉快。”
竹子目送神裡綾華進了宅子，內心隻剩下淡淡的期盼和感慨。
此時此刻，她比任何時候都更加希望一個沒有五條家血脈的外人，能夠順理成章地在這個冷冰冰的大家族裡入住下來，就像饑寒了許久了人忽然目睹一團溫暖的火光，祈禱得那樣虔誠。
日本喜生食，廳中並未繚繞著飯菜的香氣，神裡綾華走進來的一瞬間，幾道目光唰唰唰地黏在她的身上。
難掩詫異。
“雖然一早就聽說了，但神裡小姐還真是比想象得要年輕啊。”五條家主客套了一句，神裡綾華回以禮貌的笑容。
“勞煩家主和在座諸位等候我這一閒人，早聞五條之名，神往已久，如今一見，總算得以圓滿。”
上流社會的交往措辭，官方用語，還有語氣情態的拿捏，神裡綾華都非常到位，她麵不改色地稱讚著五條家的方方麵麵，把家主吹得舒服極了，眉開眼笑，忙讓神裡綾華落座。
“既然神裡小姐是悟的家教，就坐在悟的旁邊吧。”
在家主身旁，一臉倦容的夫人也開了口，她長袖掩唇，咽下幾聲輕咳。
她眉目慈和，在神裡綾華循言看去時，她對她淺淺地彎眸一笑，隻是那臉色實在蒼白，讓人看了心悸。
“神裡小姐看上去隻比悟大了幾歲，想來你們兩人一定能好好相處吧。”
嗯……真的嗎？
神裡綾華此時也見到了那位傳聞中的大少爺。
第一感覺，是冰冷。
就像一塊不化的玄冰，沉默寂靜地坐在一旁，眼裡甚至窺不見一絲人性化的情緒，冰雪雕成的童子仿若不在人間，空茫茫的神性。
他對神裡綾華的視線無動於衷，哪怕她坐到了他的身旁，他也未曾投去一眼。
完全把她當作了空氣。
神裡綾華也不惱，她打開折扇遮住了下唇，眼波流轉間儘是溫和的笑意。
她好像有點明白，為什麼那些下仆在談及五條悟時，會是一臉頭痛的樣子了。
不要緊，她有的是耐心。
神裡綾華話頭一轉，把關注點落在了其他人身上：“夫人看上去，麵色不太好，是生病了嗎？”
這本該是普普通通的一句問候。
然而全場忽然死寂下來，五條家主也幽幽地歎了口氣。
他剛想說些什麼，但夫人輕輕按住了他的手掌，對他搖了搖頭，他和夫人不動聲色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內子體弱，容易受寒，這正逢季節交換之際，便一下子病來如山倒……”
明顯敷衍外人的語氣，神裡綾華靜靜地聽著，耳膜卻兀地捕捉到了一聲極輕的嗤笑。
輕到，如果不是她在他的身邊，甚至不會聽到。
神裡綾華眼眸轉向旁邊，五條悟低頭不語，視線的焦點還在顆粒飽滿的米飯上，但那雙藍眸裡一閃而過的嘲弄，她並未錯過。
神裡綾華若有所思地看向主位，眯了眯眼睛。
這一回，她開啟了元素視野。
果不其然。
在病弱的五條夫人身上，氤氳徘徊著一團捉摸不清的黑煙，如同繩索般纏著她的四肢軀乾，是沉重的枷鎖，壓得人難以喘息。
更巧合的是——
這一團黑霧，並非是普通的咒靈殘穢。
硬要說的話，它和她曾經見過的魔神殘渣，更加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