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刀太快了。
冰屬性的神之眼在夜色下散發出清色光亮,水霧凍結成霜,極低的溫度以她為中心,霎時間向四周蔓延開來,牆角攀上了白霜,水珠凝結在屋簷下,成為倒掛的冰棱。
霧切泛著幽幽紫芒,無法用眼睛捕捉的刀弧於半空疾掠而過,特級咒靈臃腫的軀體如同豆腐般被齊整切開,露出內裡的汙穢血肉。
噌——
刀鋒垂直往下,神裡綾華反手將其一刺,咒靈的眼瞳連同內核被一起貫穿,狠狠地釘在了地上!
神裡綾華悄然落地,她拂過額前微亂的劉海,目睹咒靈化作灰燼四散紛飛,她才將霧切取出,隨手一振。
她回首,正好對上了五條悟略顯複雜的目光,她輕柔一笑,“走吧。”
背起五條夫人,他們沿著之前的道路急行,前線戰事吃緊,有不少咒靈紛紛突破了防線,盯著五條悟垂涎欲滴,但它們不論如何張牙舞爪,全都化作了神裡綾華刀下的齏粉。
她還背著一個成年女性,動作仍然靈巧敏捷得不可思議,沒人能看清她揮刀的動作,霧切的刃身流出了暗紅的血性。
她就是五條悟的最後一道防線。
正如她之前所言——
“在你成長起來之前,我會一直保護你的。”
咒靈拖緩不了神裡綾華的速度,到了接頭地點,她把五條悟和他的母親交給三長老,囑咐道:“請看護好他們,我回去幫忙。”
五條家自然有安全空洞藏於地下,此時戰鬥力缺失的婦孺兒童都聚集在裡麵,互相依偎著瑟瑟發抖,三長老把夫人安置好,回頭就要招呼五條悟過來。
他看到五條悟一個人靜立在入口處,眺望著神裡綾華早已消失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麼。
“少爺。”
三長老無聲輕歎,他緩步走上前來,“吉人自有天相,家主大人和神裡小姐不會有事的,少爺照顧好自己,才是給他們減少後顧之憂。”
五條悟似乎堪堪回過神來,聽聞三長老的勸說,他隻是把頭稍稍一撇,澄澈的藍眸裡蒙上了薄薄陰翳,從鼻腔裡發出輕輕的悶聲:“嗯。”
從“極端的力量”這一概念裡誕生的六眼之子,咒術界數百年來的奇跡,未來屹立於金字塔尖的天才術師。
如今,也隻是一個被保護著的幼獸而已。
五條家從他誕生開始就頻頻遭遇災禍,生動地詮釋了什麼叫做歐非守恒定律,隻不過在此之前,他們都撐過來了。
整個五條家就像是“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的現實寫照,相較於生活安穩以至於內鬥不斷的禪院和加茂,五條家由於隔三岔五就要被襲擊一次,他們早已內部摒棄偏見,求同存異,上下一心共同對外了。
沒辦法,外麵對他們的惡意這麼大,五條家內部再不擰成一根繩,自家少爺都守不住。
雖同為禦三家,五條家和其他兩家還是有很大差彆的。
六眼的傳承機製和赤血操術、十影皆不同,直接導致了五條的家族體製區彆於其他兩家,最明顯的就是當代家主必須一夫一妻的硬性規定——你搞那麼多妾室,生那麼多孩子,萬一哪天出了個六眼,豈不是人為地給六眼之子添堵嗎?
難道你要讓六眼去和兄弟姐妹爭權奪勢,勾心鬥角?
屆於種種憂慮,長輩們手動清除族內可能阻擋六眼之子的所有障礙,這也是為什麼五條悟一出生就被捧在手心裡寵,一個家族的人都依著他。
五條悟走進了避難處,他的存在感太強了,縮在洞裡的其他人一抬眼就看到那張揚的白發,不禁更往裡麵瑟縮了一下,沒人敢去和大少爺搭話。
三長老見到了這一幕,明明是人擠人的避難場地,五條悟周圍都還能形成一片真空區。
他背靠著嶙峋的石壁,這裡的光線太暗了,守備此地的術師們全神貫注提防著外來的咒靈,朔日之夜的天,連一縷月光都吝嗇給予。
五條悟的眼睛,沉靜得就像這片夜裡的天空。
忽地,他聽到旁邊傳來簌簌的輕響,他扭頭望去,與他對上視線的侍女僵住了腳步,縮了縮脖子。
“少爺。”她是生麵孔,五條家的侍女很多,五條悟也不一定認得全,“我、我來照顧夫人……”
五條悟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隨即點頭。
於是侍女默不作聲地蹲下來,攙扶起五條夫人的身子,一步步朝裡邊挪去。
五條夫人躺在五條悟的右側,侍女扶起她時,是必然要經過五條悟麵前的。
這裡的光線實在太暗了。
那嬌小的侍女在吃力地背起夫人後,手掌輕輕往夫人的脊骨上抹了一下,淡薄到六眼也無法捕捉到的“種子”被她取出,然後握在了手心裡。
守備的術師們沒有留意,安撫人心的三長老沒有察覺,閉目養神的五條悟沒有看見。
在侍女路過五條悟之時,她張開手,掌心虛虛地對著五條悟,那顆活過來的種子從她手裡蹦出,細芽順著毛孔鑽進了五條悟的皮膚裡。
如同一滴水入了大海,悄然無息。
……
神裡綾華的入場,直接扭轉了戰場的局麵。
或許是同樣來自提瓦特的她對魔神殘渣有特攻效果,被魔神殘渣強化過的咒靈大軍,術師的咒力應付得吃力,她霧切一刀橫掃而來,頓時如同烙鐵進了水池,滋滋地冒起了白煙。
她一躍而下,輕靈地落在了鏖戰的術師前方,她撇過頭去,對著已經掛彩的五條家主說道:“家主,能幫我一個忙嗎?”
五條家主顧不得自己的傷勢,忙問道:“什麼?”
折扇“啪”地打開,神裡綾華微微眯眼,緊盯著群魔亂舞的咒靈大軍,一字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