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回去。”
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凡娜便同時聽到了巨大的噪聲,那是一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連續轟鳴以及混雜在火焰燃燒中的撕裂尖嘯,這聲音不是從某個特定的方向傳來,而像是整個城邦,甚至整個世界都在發出這可怖的聲響。
在這令人頭痛欲裂的轟鳴聲中,她看向那個站在終焉傳道士身後的身影——那是她曾在夢境中見到過的“鄧肯船長”,但和她上次所見的不同,如今站在那裡的,是一個完全籠罩在烈焰中的,渾身都呈現出虛幻靈體般形態的“幽靈”。
隻用了一瞬間,凡娜便判斷出來這並不是本體,而是又一個投影——隻不過這個投影此刻是以她為“媒介”來到了這高塔上,她能感覺到那股力量的流動,感覺到自己的靈魂中有什麼東西在燃燒,感覺到自己的頭腦中有不屬於自己的聲音。
她下意識地抬起雙手,看到有幽綠色的火焰悄然附上了自己的軀體,看到自己腳下蔓延開燃燒的火路,她明白過來,意識到從很久以前,那位幽靈船長便已經將她化作了某種能夠投射力量的“節點”,這侵蝕和汙染的程度早就遠超了她和瓦倫丁主教的想象,而這一切……為的都是今天。
下一秒,她眼中的整個世界便陡然巨變。
幽綠的火焰蔓延開了——在普蘭德的每一處火海,在每一堆灰儘,在每一道升騰起來的煙塵中,那幽綠的火焰早已潛伏了不知多久,此刻頃刻間全麵爆發出來,竟瞬間吞噬了整個城邦!
根本快到無從反應,或者說,這一切早在這場“現實入侵”開始之前就已經完成——凡娜回憶起了自己之前在帷幕另一側所見的景象,突然意識到那些終焉傳道士和太陽異端所製造的這場大火早已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那幽靈烈焰的載體……他們用火焰焚燒整座城邦的行為,正是那幽靈船長完成“篡火”所需的最後一步!
一聲淒厲的喊叫驟然響起,將凡娜驚醒過來,她看向聲音的源頭,看到那個枯瘦如柴的終焉傳道士身上也同樣燃燒起了熊熊的幽靈烈焰,他如一根火炬般在平台邊緣扭曲嚎叫著,而城邦中的火焰被瞬間篡奪的景象倒映在他那正漸漸融化的眼球中,讓這狂徒高聲喝罵詛咒:
“愚行啊,愚行啊!毀於一旦!你們拒絕了亞空間的恩賜,你們要永遠在這苦難的世間受刑了……愚行啊!!”
然而與這狂徒的喝罵詛咒相對的,卻是另一番景象——
被幽靈烈焰徹底焚燒的普蘭德,在以難以置信的速度恢複!
被烈焰焚毀的建築物在飛快複原,被熔融撕裂的道路在愈合如初,天空降下的火雨已經止息,那宛若末日降臨的雲層也在如時光倒流般迅速消融,城邦邊緣甚至浮現出了一角正常的天空,而在更加遙遠的地方……
傳來了止息已久的鐘聲。
誠如鄧肯船長所言,變回去。
凡娜瞪大了眼睛,看著這難以理解的一幕,她不曾想過已經被完全毀滅的城邦竟真的可以修複,而很快,她便意識到了這“修複”的本質是怎麼回事——
終焉傳道士和太陽異端所帶來的曆史汙染正在被剝離,原本已經完全覆蓋普蘭德城邦並取代了現實的“偽史”正在被某種強大的力量“排斥”出。去!
她錯愕地看向那個站在不遠處的高大身影,後者卻隻是在平靜地注視著那個已經快要燒成焦炭的終焉傳道士,良久才彷佛自言自語般輕聲開口:“什麼都可以被汙染,除了亞空間……”
那終焉傳道士竟然還未死去,儘管已經完全扭曲成了非人的模樣,那堆焦炭中竟還是發出了嘶啞震驚的聲音:“你……你把這座城邦變成了失鄉號的一部分?!”
“失鄉號是應許的方舟,我想,我們大可以開拓一下‘方舟,的思路,”鄧肯微笑起來,微微彎下腰,“如果在海上遭遇失鄉號的航船會被同化吸收,
那麼……在我注視之下的普蘭德為什麼不能被視作另一個失鄉號?”
一陣艦船臨港的響亮鐘聲從遠方傳了過來,凡娜下意識地抬頭看向遠處,下一秒,她便看到了足以讓自己震驚的一幕——
她看到一艘船。
失鄉號出現了,從無垠海的方向駛來,渾身燃燒著滔天靈火,半透明的靈體之帆如遮天蔽日的帷幕般鼓動。
那艘船越過了海岸,越過了正在飛速複原的港口,它就彷佛航行在水麵上一般直接駛入了已經遍布幽綠烈焰的普蘭德城邦,在那不斷修複、重置的高牆、房屋和塔樓間巍峨前行,它的兩側不斷。蕩漾開虛幻的漣漪,而每一道漣漪散開,城邦的修複便會更進一步,這看上去竟彷佛是整個普蘭德都在失鄉號的尾浪中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