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的氣氛瞬間有點尷尬,難言的沉默籠罩在凡娜與提瑞安之間,後者此刻臉的震驚之色還未消散,前者卻已經用手捂住了腦門。
而這沉默最終被不遠處傳來的聲音打破,數米開外,雪莉用胳膊肘捅了捅妮娜:你看,我就說頭一句肯定是這個你欠我兩個冰淇淋球了。
好吧好吧,算你猜中了,妮娜嘟嘟囔囔,兩個就兩個…到寒霜就補給你。
雪莉頓時瞪起眼睛:我又不是傻子!零下幾十度的地方啃冰淇淋回普蘭德再說!
提瑞安眨眨眼,這時候才注意到甲板的其他人,以及這裡跟想象中微妙不同的氣氛,他首先看到了那個名叫雪莉的、有過一麵之緣的女孩,隨後又看到了對方腳邊正懶洋洋曬太陽的、有過一頭之緣的幽邃獵犬,再往旁邊則是另一位看去十六七歲的姑娘,以及一位頭發花白氣質儒雅的老先生。
所有人都麵帶微笑。
而在這些人身後,是失鄉號的甲板,船舷,桅杆與風帆。
他童年中那些已經泛黃破碎的畫麵,兄妹二人胡鬨玩耍的記憶,所有愉快和不快的印象,都仿佛在一點點地從某個昏暗失落的洞窟中浮現出來,並在那透過薄霧灑下的陽光中漸漸恢複著色彩。
這裡有幾張新的麵孔,但這裡還是他記憶中的這艘船一一而不是一世想象中陰森破敗、混沌扭曲的幽靈船。
至少,甲板看起來還是那麼熟悉。
雪莉皺了皺眉。
麵無表情地看著啊狗在甲板跑來跑去,看著妮娜和啊狗跑去幫忙未遂,最後演變成一人一狗在甲板被一桶蔬菜追的亂跑,回頭拍了拍提瑞安的肩膀。
父親並不喜歡彆人的建議,記憶中,他是個獨斷而固執的人。
成年之後,父親的船長室是個令人必須保持嚴肅的地方,哪怕各自成為海霧號和璀璨星辰號的船長之後,提瑞安和露克蕾西婭在踏進這裡的時候仍然會本能地緊張起來父親在這裡製定了所有龐大的探索計劃,在海圖標注著一個個由失鄉艦隊新發現的海島與異象,在這裡完成對整支艦隊的規劃與調度,而在大部分時候,自己與妹妹都隻是負責聽取並執行命令。
再次回到失鄉號,一切從最初便仿佛偏離了軌跡和預期。
需要幫忙嗎?
不過她這時候應該是在廚房忙活,雪莉點了點頭,愛麗絲負責船的夥食,你今天能嘗嘗她的手藝我們有新鮮的蔬菜和剛釣來的魚,它們在遠洋航行的船可不多見。
下一秒,他的目光便落在這張航海桌的邊緣,落在這個漆黑而詭異的山羊頭。
提瑞安表情好像有點僵硬,哪怕是統帥著一整支不死人艦隊的海盜頭目,此刻似乎也有點跟不失鄉號的日常節奏。
童年時,父親的船長室是個神秘而略顯可怕的房間,他和露克蕾西婭在船的大多數地方胡鬨,卻唯獨被嚴厲禁止踏入這個地方,哪怕是船最好說話的水手,也會毫不留情地把兄妹兩人擋在門口。
我接受你的道歉邊走邊說吧,雪莉擺了擺手,邁步走向甲板尾部,關於審判官小姐出現在這裡的原因,還有黑曜石號的事情,以及這座匕首島我們有許多東西需要交流。
提瑞安知道自己在發呆,也知道這時候應該說點什麼,卻止不住心中的思緒不斷蔓延,他知道自己從小就有這種發呆的毛病,而且每次在甲板發呆的時候,父親總是會不知從哪突然走來,在自己身後數落
提瑞安怔了一下,才記起這是那位人偶小姐的名字他總以為對方還叫蕾諾拉:啊,是的,她在船嗎?
夥食提瑞安下意識地重複著這個字眼,差點把父親竟然也吃人飯這句話給說出來,而就在下一秒,一串驚呼聲和慌亂的腳步聲又突然從不遠處傳來,打斷了他的走神。
在所有的童年和成年以後的記憶中,這裡都是整艘船最讓他印象深刻的地方。
大副提瑞安眨了眨眼,這才回頭看向這個詭異的木雕,忍著心中泛起的古怪,他接受了父親的說法,試探著與對方打招呼,你好,山羊頭……先生?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這一瞬間提瑞安表現出的狀態很微妙,與前幾次接觸留下的印象大為不同,卻又依稀帶著一點熟悉感,但很快他便心中釋然。
提瑞安有點稀裡糊塗地跟在雪莉身後,向著記憶中船長室的方向走去,鄧肯則沉默不語地走在另一邊。
是因為桶的緣故它對存放蔬菜有自己的看法,因此時常和愛麗絲產生理念的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