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陽台的玻璃門沒關好,風吹開窗簾,漏進來一段月色,空氣裡有水紋般的波動。
拒絕的話如果第一時間沒能說出口,那麼,往後就更難出口了。
沉默片刻,秦咿拿著那個小盒子,站起來,“我去休息了,你也早點睡。”
她穿過客廳走到臥室門口,正要擰開房門,身後忽然傳來方恕則的聲音,輕輕淡淡,像那截月光——
“你會一直恨我嗎?”
秦咿頓住,手指蜷曲了下。
方恕則自嘲地笑了聲,很輕,很輕——
“我挺希望你能一輩子恨我的,永遠彆原諒。”
秦咿覺得喉嚨有些堵,她什麼都沒說,隻當什麼都沒聽見。
快步走進臥室,秦咿反手將門關上,然後,背靠在上麵。夜晚太安靜,她沐浴著月光,聽見自己的呼吸,心跳逐漸被一股酸澀的滋味包裹起來。
她沒恨過方恕則,隻是,有點想不開,也想不通。
尤崢結婚後,方瀛決定不再糾纏,跟往事徹底告彆,好好生活。她沒告訴方恕則他的生父是誰,隻說父母是和平分手,教育方恕則向前看,不要怨恨。
可是,方恕則發現了那些信,尤崢寫給方瀛的信,足有數百封,浸滿甜言蜜語,叫他窺見了往事的全貌。
方恕則是恨過尤崢的,但是,很快,恨意裡生出些許向往。
橋王聲名在外,竺州市無人不知,很多狗仔靠跟拍這一家人混飯吃,一點風吹草動都能登上八卦頭版。方恕則實在好奇,那個對普通人來說遙不可及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
尼克爾森山頂彆墅、白加道豪宅、黑武士風格的邁凱倫,還有數不清的昂貴珠寶和神秘的私人航線……
像美麗的空中樓閣。
於是,背著方瀛,背著所有人,方恕則與尤崢取得了聯絡。
尤崢腦袋空空,完全靠臉上位,在梁家吃儘白眼。可能是想給自己安排條後路,也可能是血脈牽絆起了作用,尤崢對方恕則算得上溫厚,給錢給禮物,甚至要帶他出國度假。
他們接觸得太過頻繁,梁慕織很快覺察,才有了後麵那場鬨劇。
梁慕織找到方瀛時,帶了張清單,尤崢送給方恕則的每一樣禮物,花的每一筆錢,都清清楚楚地被記錄了下來。
“尤崢就是我養的狗,他吃的飯喝的水穿的每一件衣服,都是我給的。”梁慕織說,“用我的錢,養外頭的野種,他好意思給,你也好意思拿,一群臟東西!”
紙質清單輕飄飄地砸在方瀛臉上,砸得她再也抬不起頭。
方瀛去世後,秦咿一直在想——
貪婪,到底是人類的本性,還是人類的罪過?它能否得到寬恕,如同慈愛的神明赦免他的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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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咿徹夜無眠時,梁柯也並未在club久留,目送秦咿和塔塔離開,他也上了車,叫保鏢將他送到酒店。半路上,梁柯也接到一個soda打來的電話,問他去哪了,音姐還在等他拚骰子,放出話來要跟他沒完。
音姐全名陳縱音,一家livehouse的老板,常跟搞樂隊的這些人一起玩,關係不錯。
搖骰子賭點數陳縱音根本不是梁柯也的對手,之前她玩一局輸一局,輸一局喝一瓶科羅娜,還不許加檸檬,苦得她舌頭發麻,偏偏人菜癮大。
梁柯也單手攏著額發向後推,眉眼隱沒在車廂的陰影裡,顯出幾分倦意,他說:“你們玩,我先回去了。”
“這才幾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