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朝旁邊讓了一步,將站在身後的宣寧完全讓了出來。
就這麼短的時間,女孩已經沒了方才的難堪和抗拒,就那麼站著,因為骨架修長,身材纖細,已是亭亭玉立,十分吸引人。
但晏秋華看重的不是這些。
來試鏡的多是電影學院、舞蹈學院的年輕女孩,個個長得好,尤其是舞蹈學院的女孩,更是身材比例好得萬裡挑一。
各花入各眼,她更關心的,是上鏡之後的氣質,與薑紫荊這個角色是否完全貼合。
雖然白熠來得猝不及防,但從他剛才突然離開座位開始,她就遠遠觀察著那邊的情況,親眼看著這個女孩,從被人欺負得委屈,像小白花似的模樣,一下子變得氣定神閒,要努力爭取的樣子。
那雙眼睛,眼瞳大而深,黑白分明,水光也深,天生就是會講故事的。
正是她要找的,屬於薑紫荊的氣質。
“晏導,您好,我叫宣寧。”
晏秋華放下手中的咖啡,起身衝她點頭,雖帶著笑,但麵上還是猶豫。
到底合不合適,不是光憑自己一眼就能決定的,還要再看這孩子在鏡頭下的表現。
上麵還有製片和編劇在試其他女孩,出於尊重,她也不能一個人在下麵就決定了女主角的人選。
可以,眼前這位小白總,身份實在特殊,在影視圈得罪了他,恐怕會走得艱難。她對此人不算太了解,一時也不知該不該先拒絕。
就在這時,寬闊的旋轉樓梯上,高大的男人從上麵一步步下來。
“我看,還是應該公事公辦,多考慮考慮。”
周子遇麵無表情在三人麵前站定,目光望向晏秋華,話是對白熠說的。
獨獨把宣寧排除在外。
晏秋華知道這倆人,分量孰輕孰重,此刻有台階,便鬆了口氣,笑著點頭:“周總說得有道理,選角是大事,我也要和其他人商量,才能決定。”
白熠被周子遇的那句“公事公辦”點醒了。
剛才,他也不知為何,一下氣性上頭,就這麼直接把宣寧帶了過來,明明昨晚說過不會乾涉的。
大概是因為,剛才的事,和他記憶裡的某個場景有些重合吧。
他皺了皺眉,心知自己做得有些過了,緩和道:“我隻是把人帶來,先給晏導看一看,到底如何,還是上樓試鏡看看。”
他說著,轉頭看向宣寧,聲音略低:“可以嗎?”
她點頭:“當然可以。”
試鏡,她自然不怕,本就沒打算跳過這一關。
讓她意外的,是周子遇的出現。
她知道BST確實投了這部電影,但這樣的項目,應該不足以讓周子遇親自出麵。難道是為了白熠?
她算得縝密,又看準了所有時機,唯獨沒料到周子遇的出現。
又是他。
看他下來時的位置,先前應當是站在二樓扶欄處的。也不知到底站了多久,是不是早就把她的一舉一動儘收眼底。
和上次在地下車庫一樣。
宣寧覺得有點煩躁。
她希望周子遇隻是恰好路過,不會跟他們一起上去。
可是,事與願違,他不但上了樓,還直接進了試鏡的那間臥室,和白熠一起,坐了下來。
宣寧沒有跟著進去,而是照舊在外麵等著按順序輪到自己的時候。
同時,也抱著僥幸心裡,盼望周子遇貴人事忙,提前離開。
可是,一直等到終於輪到她,他也沒有出來。
宣寧認命,在門口深吸一口氣,調整好狀態,走了進去。
幾乎是一踏進去,她就能感覺到周子遇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門在身後關上,晏秋華衝她笑笑,示意她在窗邊站定,攝像稍稍調整後,便打下場記板。
宣寧忽視旁邊的周子遇,立刻進入狀態。
這裡的情節很簡單,她在風雨中暈倒後,被男友的哥哥杜先生帶回這家酒店,此刻從昏睡中醒來,一個人站在窗邊,看著風雨交加的城市。
沒有多餘的動作,更沒有多餘的表情,她的臉上,找不到一絲受傷和茫然,眼睛裡更沒有忍不住的淚水,隻是直勾勾的望著遠處高聳入雲的建築。
那是國金中心,整個S市最高的商業大樓。
晏秋華看著監視器裡的畫麵,扶了扶眼鏡,慢慢坐直身子。
“門開了。”沒有對戲的男演員,她開口提示。
宣寧聞聲,猛地轉過頭,光影打在臉上,恰好讓她的上半張臉隱於暗處。
“你醒了。”
她頓了頓,看著門的方向,眼瞼極快地顫動一下,在鏡頭中,像眼中波紋微蕩一般,輕扯一下嘴角。
“嗯。謝謝你,杜先生。”
卡——
鏡頭到此結束。
屋裡靜了一靜。
晏秋華摘下眼鏡,看著已經收回剛才情緒的宣寧,認真問:“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沒有表現出激動的情緒呢?其他表演者大多都將這裡的情緒理解為傷心、惶恐和不安,你卻表現得過分鎮定。可薑紫荊隻是一個二十一歲的女孩而已。”
宣寧解釋:“她雖然年輕,但不代表簡單。她真正想要的,不是簡單的報複男友,而是進入上流社會,成為上層人,因為嫁給男友的希望渺茫,才轉而想要報複——又或者,不完全是報複,也有希望杜先生這條路能走通的心思在。”
編劇的眼睛亮了一下,和晏秋華對視一眼。
製片人將他們的反應收入眼底,無聲皺眉。
白熠沒有說話,隻是在聽到她的解釋後,衝她露出讚許的笑容。
隻有一直保持沉默的周子遇忽然開口。
“看來你很了解這樣的拜金女的內心想法。”
不知為何,宣寧覺得這句話刺耳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