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轉向旁邊的周子遇。
“不知周總有沒有什麼建議？”
從剛才到現在，除了宣寧在時，周子遇曾說過一句話外，便再沒開過口。
此刻，他也沒有立刻回答，沉默片刻後，方淡淡說了一句。
“我隻知道，作品是導演的。”
說完，不關心幾人的反應，抬手看一眼腕表，在白熠肩上拍了拍，對他示意，起身離開。
時間寶貴，不能再用在這兒了。
-
宣寧靠牆緩了好一會兒，直到覺得腿腳開始發麻，才扶著牆要站起身。
忽然，走廊上傳來被地毯吸收後發悶的腳步聲。
被藏青色休閒長褲包裹著的修長雙腿出現在她眼前。
宣寧動作一頓，慢慢抬頭，順著那雙腿向上看去，正對上周子遇那雙充滿審視的漆黑眼睛。
“你的演技確實很好。”
他本就身材高大，此刻垂眼看著靠牆蜷縮在角落裡的宣寧，越發有種居高臨下的氣場，就連聲音，都比平日更冷漠一些。
宣寧再度感到心頭一陣煩躁。聽出來了，這不是誇獎，是嘲諷。
她照舊扶著牆，小心翼翼站起來，直到雙腿的那陣酸麻徹底過去，才完全直起身，直視他。
“我大概還沒有正式做過自我介紹吧？”她拿出最標準的狀態，微笑，“周總您好，我叫宣寧，今年二十一歲，是A大藝術學院表演係大四的學生。”
表演係的學生，演技好，天經地義。
女孩半仰著頭，一張乾乾淨淨的素顏就這樣，完整地呈現出來。
周子遇能看清她柔軟嘴唇起伏的形狀，挺翹鼻尖的瑩潤光澤，還有清澈眼眸中蕩漾的狡黠。
“難怪。”他仍舊沒什麼表情，隻是聲音更冷一些，“既然是專業的，就應該用在正途上。”
宣寧揚眉，食指在臉頰上輕點一下，故作困惑：“您是什麼意思？我用自己的專業，給自己爭取試鏡的角色，這難道不是正途嗎？”
周子遇眯了眯眼，從來不露聲色的臉上終於有一絲裂縫：“不用對我拐彎抹角，你敢說，今天的事，和昨晚的事，全部都是巧合嗎？”
宣寧心頭一跳，麵上仍保持平靜：“當然是巧合。”
周子遇沒有說話，眼裡是顯而易見的不相信。
兩人默默相對，似乎誰也不讓步。
“還是您認為，昨晚，是我主動邀請鄭勢對我、對我出手？”最後，是宣寧先出了聲，最後那幾個字，像是難以啟齒一般，在舌尖滾了滾，才低低地吐出來。
這一吐，像是揭開了一層鮮紅的痂。
她嗤笑一聲，像是想起了昨晚在地下停車場的不堪回憶，原本滿是不服輸的眼裡，慢慢滲出一層霧氣。
“您是不是覺得，像我這樣的普通人，都是沒有羞恥之心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輕易就能舍棄自己的自尊？”
那層霧氣縈繞不去，卻並未再變濃，眼眶有委屈的微紅，也有冷漠的嘲諷，從頭到尾，都沒眨一下，隻是固執地盯著他。
周子遇不得不移開視線。
他後退一步，目光莫測。
走廊的另一頭，套房的門打開，剛才逗留的幾人正往這邊走來，其中就有白熠。
“你最好不要讓我抓到把柄。”
周子遇撂下這一句，不再糾纏，轉身離開。
那邊，白熠已經注意到周子遇，迎麵過來，剛想問他為何還沒離開，卻發現他的臉色不太好，見到自己，隻說了聲“先走一步”，便往電梯廳去了。
“這是？”製片人見周子遇臉色不好，下意識擔心自己剛才在套房內的話，是不是錯了，頓時後怕，隻好拿遲疑的目光望向白熠。
這是位公子哥兒，平易近人，哪怕有分歧，倒一直是和顏悅色的。
白熠愣了愣，一時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便讓其他人先離開，自己往那邊去了。
待行至他剛才站的地方，才見到了宣寧。
她正對著牆，低頭擦著臉頰，長長的頭發垂落，遮住了他的視線，讓他看不清她的神情，隻能猜測，她大約哭了。
“怎麼了？”他十分詫異，“剛才是和子遇哥在一起？”
宣寧飛快地抬起頭，又飛快地重新低下，慌張的神情來不及掩飾，一閃而過：“嗯……”
就這麼一瞬間，讓白熠看到了她泛紅的眼角和鼻尖。
“那為什麼哭？”白熠見狀，放柔聲音，半開玩笑似的，“和子遇哥說什麼了？是不是他欺負你了？”
她搖頭，猶豫著開口，聲音發悶：“周總他……大概是數次見我出現在你身邊，好像懷疑我，是為了得到這個角色，才故意接近你的……”
隱去了周子遇的具體懷疑，這麼說也沒錯。
白熠顯然有些詫異，周子遇平日很少管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怎麼今日卻有些反常？
頓了片刻，才回過神來。
“不會的，子遇哥大概隻是氣我。”他輕笑一聲，有點無奈，也有點抱歉，“他平時嚴肅慣了，公事上容不得差錯。他肯定是氣我今天一時衝動，差點壞了正常試鏡的流程，耽誤公事。本來是我的錯，倒讓你無辜受累了，抱歉。”
他伸手，替她將臉頰邊的發絲彆到耳後，溫熱的指腹若有似無地擦過她微微發涼的耳垂。
“那時，你隻是一時衝動嗎？”沒有恢複，反而聲音更加悶了，耳尖也悄悄紅了。
比起周子遇，她似乎更關心他說的話。
白熠心坎發軟，解釋：“是有些衝動了。不過，我向晏導推薦你，也是真心的——雖然昨晚，你拒絕了我幫你。”
“真的嗎？”
女孩聞言，立刻抬頭，眼眶還泛著紅，眼睛卻極亮，隱在水霧中，波光粼粼，看得白熠有些恍神。
他忍不住伸手，輕輕覆在她雙眼之上，將其遮住，可是目光卻被迫落到浮著濕潤粉色的鼻尖和唇瓣上。
二十出頭的小姑娘，讓他想起自己的大學時代。
那種一瞬間的心顫，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了。
他俯下身，在她的唇上輕輕吻了一下。
隻是柔軟的觸碰，呼吸交錯，像溫熱的蝴蝶翩飛而過，觸感轉瞬即逝，卻讓宣寧呆住了。
“真的。”他沒有放下手，仍是離她極近。
“我會向子遇哥解釋，不是你接近我，是我主動接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