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南:“明晚集中順流程,能來嗎?”
其實這些在禮儀隊的聯係群都有集體通知,但他每次都會單獨再給她發一遍。
宣寧沒有立刻回複,而是先查了查BST集團過往與其他高校、科研機構合作時,出席儀式的人,幾乎都是一個姓魏的人。
她這才稍稍放心。
“謝謝學長提醒,我會準時參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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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城南某處莊園內,一場私人酒會已進行過半。
白熠等了許久,才終於等到周子遇從眾人的攀談簇擁中脫身。
兩人站在二樓的露台上,有端著香檳的服務生經過,白熠伸手取了兩杯,遞一杯給周子遇,衝他舉杯。
“子遇哥,前天的事,我還沒道謝。是我衝動了,要不是哥你提醒我,恐怕真要犯錯。”
他說的是那天自己直接向晏秋華推薦宣寧,差點破壞了流程的事。
周子遇沒有立刻回應,先舉杯淺啜一口,才道:“沒什麼,我不太清楚影視行業的規矩,隻是站在投資人的角度看,項目中的任何事,都應該由相對應的人決定,同時承擔相應的責任。”
公事公辦,這是他在任何時候都堅持的原則,也是他這些年來,能在錯綜複雜的家族內鬥中,找到利益平衡點的原因。
白熠一向覺得佩服,聞言也有些明白了,儘管他對宣寧有所懷疑,但在幾人商量意見時,他仍然是站在尊重導演意見的一邊,直到出去了,才表達出不滿。
不過,就是這點不滿,對周子遇來說,已是極其罕見。
白熠沒忘了白天自己說過的話,有必要同他解釋。
“我明白,後麵的事,我沒太插手,而是請製片和導演重新核了預算、風險和預期收益,把數據擺明了,才由導演做的決定。”
周子遇淡淡“唔”一聲,沒問最後結果如何。
不必問,他也能猜到,自然還是定了宣寧。
那女孩的確很出挑,否則,他怎麼會隻在酒店遠遠看過一次,就記住了?
連他這個外行都看得出來,晏秋華是真的滿意她的表現。既然流程沒問題,他也沒理由再指責。
“不過,那天的事,確實是意外,錯在我,宣寧沒做錯什麼,她不過是碰巧提前認識了我。在此之前,她與我一點也不熟悉。”
“是嗎?”周子遇不置可否。
“真的,子遇哥,之前,我一共也隻和她見過三次。”白熠說到這兒,忽然笑了,“說來也巧,這三次,哥你都在場。”
周子遇舉杯的手頓了頓,隨即移開視線:“好了,既然已經定了,就不說了。”
隻要她不再動彆的歪心思。
白熠想,這樣應當就算解釋過了。他也不再繼續,轉而說起彆的事。
他們兩個從小認識,可以說的話,自然不止公事。
況且,白熠一向有分寸,自懂事以來,就知道白家是無法與周家相提並論的。未免過分攀附之嫌,他很少主動和周子遇提到兩家在生意上的事。
他知道,周子遇,還有周子遇的母親季苓,是真心對他好的人。
“季阿姨最近好嗎?”他自然而然地問起季苓地近況,“我沒記錯的話,阿姨已經有半年沒有回國了。”
這兩年,隨著周子遇在集團站穩腳跟,他父親周菘行也慢慢放手不少。季苓是個閒不住的性子,從去年開始,就帶著周菘行留在法國,研究起藝術品來了,不是像年輕時那樣的投資、鑒賞,而是跟著幾位知名藝術家,親自動手,做起裝置藝術來了。
“嗯,母親近來參加了幾場展覽,恐怕還要過一陣子,才會回來。”提到母親,周子遇嚴肅居多的表情鬆了不少,似乎還有些無奈。
白熠幾乎能想象季苓做這些時的樣子。
小時候,他不止一次看到過季苓舉著畫筆,把周子遇畫花了臉,然後大笑的樣子。
那時,他的親生母親顧晚慧還沒有過世。
在他所剩不多的記憶裡,她總是會和季苓一起笑。
“季阿姨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是好事。”想到顧晚慧,他難得想起很久以前的溫情,“正好,年底我要出差去一趟法國,到時候,去看望一下季阿姨。”
“也好,”周子遇點頭,“母親也很掛念你。”
兩人才說完,宴會廳裡,一個氣質優雅的女人找了過來。
她穿著一身黑色絲絨禮服長裙,頭發挽了髻,規規整整梳在腦後,裸露在外的耳垂、脖頸與手腕,都點綴了鑽石首飾,恰好就是上個月,以近八位數的價格拍出的一套。
“阿熠,原來在這兒呢。”她先走到白熠的身邊,又轉身對周子遇笑笑,“子遇也在,難怪都教我找不到了。”
周子遇原本微微倚在欄杆上的身子重新站直了,臉上放鬆的神情也重新收回。他衝那女人點頭示意,並未接話。
“媽,你怎麼過來了?”白熠從剛才的懷想中回過神,驚訝道,“剛才我見你和爸還在看他們的藏品呢。”
私人酒會,最終目的,都是要穩固關係、尋找機會,不過,也總要有些由頭,才能把人聚在一起。今天,就是有幾家拿出一些私人藏品,供大家鑒賞。
“已經看完了,你爸爸正和幾位叔叔說話呢,讓你也過去聽一聽。”舒淑蘭在他肩上輕輕拍一下,似乎在埋冤,卻還帶著寵愛,“你呀,總是不讓人省心,聽說,最近在公司,又和幾位叔叔意見上有出入?”
她保養得極好,不但身材沒有一點走樣,皮膚也十分緊致,雖已隱退近十年,但看起來,還是從前那個紅極一時的歌後。
白熠一聽,就知道那幾個看不慣他的公司高層,又借著前幾天的事,和之前的不和疊加在一起,對他父親添油加醋了。
幸好,他們不知道他直接把宣寧推薦給晏秋華的事,隻以為他是和這些高層們較勁兒,才說了那句“即使商業表現差一些,後續也能帶來更長遠的利益”。
其實,他進入集團這兩年,從沒出過岔子,不過是那些高層,看他年輕,心中不服,才時常挑刺兒。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媽,我已經知道了,剛才子遇哥也已經說過我了。”
“你和子遇從小一起長大,怎麼沒學到他的沉穩?”舒淑蘭搖頭,輕點一下他的腦門,又轉頭對周子遇笑,“子遇,多虧有你在,我和他爸爸才能放心把事情交給他。以後,恐怕還要麻煩你多費心。”
服務生經過,周子遇將空了的鬱金香杯放回托盤上。
“沒什麼,應該的。”
說完,手機震動,有電話進來,他抬手示意,獨自轉身往門廳處去了。
“媽,那爸那邊……”白熠有些頭疼地看向舒淑蘭。
他和父親之間,不算特彆疏遠,但他一向不知道怎麼麵對父親的不滿和責備。這些年來,每次都是舒淑蘭從中調停,才讓兩父子之間總能融洽相處。
“放心吧,你爸那邊,媽媽肯定會幫你!”舒淑蘭瞪了他一眼,帶著他往白禮璋的方向去,“但你也得記住教訓才是。”
露台附近靜了下來,隻剩下周子遇低沉的聲音。
“嗯,如果還是不能解決,就讓魏總飛一趟,這是他負責的項目,調職之前,也應當由他來解決。”
電話那頭很快應下,他掛斷電話,慢慢轉身,恰好看到站在長桌邊的三人。
父子相對,母親居中調停。
這麼多年,早已與尋常的一家三口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