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翊沒說什麼,他的糕又已經端了過來……俞嬴猶豫,隻一塊小小的糕,再推卻來推卻去的,似乎也不太好。公孫啟已經在喝羹湯了,俞嬴乾脆也學著啟,低頭吃起那塊糕來。
令翊看看低頭吃甜糕的俞嬴,又看一眼喝雞羹的公孫啟,心裡笑他們:“兩個小孩子!”隨即便用刀自割了一大塊羊肉來吃。
罷了宴席,因是歲日,公孫啟的功課也就都免了。幾l個人玩一回投壺,弈一回棋,俞嬴又講了幾l則列國的舊掌故笑話,時候也便不早了。到了巡視宅院的時辰,令翊先告辭出去。因今日公孫啟略喝了一點酒,俞嬴不免多囑咐兩句,讓他早點睡,讓奴仆們夜裡著意著些,囑咐完,也便出來走回自己的院子。
俞嬴在其院門前再次遇到令翊,這次令翊不是一個人,身後還跟著一隊侍從。
俞嬴與他們道辛苦,並再次賀了新歲吉祥。
眾侍從也都笑著再次賀俞嬴新歲吉祥。
隻令翊與她道:“明早見。”
俞嬴微笑:“明早見。”然後便走進院中,關上了院門。
俞嬴回去盥洗過,又歪著看了會子書,方才躺下。躺下也沒睡著,不知是不是今日晚間吃得比平時多了些,肉和糕又都是不好克化的,又或者這是活回來第一個歲日,難免有些感懷,俞嬴想起幼時在俞國與父母姊妹兄弟過歲日,後來與阿翁過歲日,再後來便是各種歲日大宴,還有一年甚至是在軍中過的——就是田向非要贈紫色絲帶那年。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俞嬴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之間聽到外麵有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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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克帶著公子儀和大夫於射給他的死士趴在燕質子府後牆頭。
公子儀與他說了,這座府第前後二進院子,按照規矩,令翊作為男子,掌管護衛,當居於最前麵的院子,中間主院是公孫啟的,俞嬴為女子,又是太子太傅,當居於後院。公子儀又說,大夫於射還曾讓人探問過給質子府送菜肉米糧的商販,商販說聽得前院多男子笑語之聲,那想來這些燕人就是按規矩住的。
對於怎麼夜襲質子府,公子儀和田克都傾向於先去前院殺了令翊,若得不驚動住在偏院的侍從們,自然最好,便是驚動了,一幫已失其將的侍從也是無礙的,不耽誤後麵乘亂殺俞嬴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也不耽
誤撤走。若是先殺俞嬴,萬一吵嚷起來,再殺令翊怕是不易。
於射卻笑著搖頭:“這種事,豈有舍近求遠、先難後易的道理?難道季勝你要從前門進入?既然從後牆翻入,從後再到前,便是風險。況且那俞嬴為女子,院中隻會有侍女仆婦之流,斷沒有讓男子護衛居於其院的道理,殺她還不容易?悄無聲息地殺了她,再去殺令翊,接著開前門撤走,何其方便?”
於射說得也有道理,最後二人議定,便按他說的來。
於射又提醒:“那令翊是軍中人,保不齊宅內夜間會有侍從巡視,雖說今夜宴飲,一定規矩鬆弛,是個難得的好時候,卻也不能不防。”
此時,借著月光,田克看見院內果然有一隊巡視的侍從經過,剛才若是貿貿然跳下去,便會被抓個正著。
田克耐著性子,帶著死士們在牆頭又趴了一會子,估計那侍從們巡視完,已經回去打上盹了,方才輕輕從牆上跳下。
他們走過馬棚柴屋,繞到最後一進院子門前。院牆不算高,兩個人搭手梯,田克當先踩著手梯,便要往牆上跳,這時聽得骨哨聲。
田克大驚,扭頭。
那哨子竟然是從不遠處一棵樹上傳來的——誰能想到,那該死的令翊不但安排了巡視之人,竟然還安排了暗哨!
深夜寂靜,骨哨聲尖銳,前麵傳來另一個骨哨聲與之應和,隻怕質子府的侍從們很快便要來了。
田克帶的人不少,當下命令兩人去解決那暗哨,又分出一半的人繼續跳牆進俞嬴的院子去殺俞嬴,自己卻帶人往前院奔去。
俞嬴院外,一個死士踏著同伴手梯,剛剛跳上牆頭,卻隨即“啊”地一聲慘叫,翻跌下來。
眾人大驚,借著月光檢視,他的胸前插著一支羽箭——院內竟然有弓弩之卒!
眾死士有些猶疑。一個麵色陰沉的死士道:“接著上!”
然而,隻這片刻,一群質子府的守衛已經奔來。
雙方一場惡戰。
院內,俞嬴放下舉著的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