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渡而擊之(1 / 2)

狗洞謀士 櫻桃糕 5057 字 8個月前

俞嬴極善解人意,怕這位小君子當著自己臉紅起來,當下微笑告辭,讓兩個令氏家奴帶自己去營帳。

令翊臉皮厚,她走了,自己便把適才會錯意的事扔了。

令翊在後麵看著她。這位先生身上疑點太多。那口極好的雅言和行動間的禮儀,倒確實像一位宗室女,但半渡而擊的謀劃,麵對浴血之軍的自如,又豈是一個滅國許久年紀輕輕的小國宗室女該有的?她看著年歲還不如自己大,又是怎麼知道十幾年前齊國田唐殺死修史士人的事?難道是聽師長說的?還有桃花渡,她是什麼時候來燕國的,何以對此地如此熟悉?

她的背挺得很直,不似許多女子總是肩背略弓低著頭,以示謙卑。她走路的樣子很從容,彷佛這不是即將開戰的燕軍大營,而是自家庭院。風鼓著她的袖子,吹動她的衣裙,令翊突然想起不知道薊都中哪個浪蕩世家子說的話:“雖荊釵粗服,不掩國色”。

令翊隨即哂笑,單以相貌論,這位亦衝先生倒也算清秀,但恐怕跟國色挨不上。

其實國色什麼樣兒,誰是國色,令翊也說不上來。他年幼時與幾個堂兄弟一同讀書習武,大一些便去了邊塞,雖也偶爾去上都薊城和下都武陽,進過宮廷,赴過宴會,遇見過一些公卿貴女,但從來沒想到過“國色”的事。

這次在薊都養傷養得久,與薊都的世家子們鬼混。便如那位亦衝先生說的臨淄少年,薊都世家子們在一起也不外是鼓瑟吹笙、鬥雞走犬、飲酒六博、投壺射箭,再坐不住的就是郊外打獵了。當然,也有些人,喜歡品鑒美人。

令翊對鼓瑟吹笙、鬥雞走犬興趣略小,飲酒六博尚可,更喜歡射箭打獵。至於品鑒美人,就一點興趣也無了。母親還曾問過此事,令翊當時是怎麼說的?

“誰能比我更美?”

母親失笑:“你啊,便是東北邊塞常見的那種圓眼白嘴、短角短尾的傻鹿!”

令翊覺得母親在胡說,自己即便真的是鹿,也不是頭頂兩根短棍、長了一對招風耳,一聽到弓弦聲,尾巴就炸毛的傻鹿,而是頭頂枝枝杈杈三尺長、身有斑點的那種又威武雄壯,又好看的鹿!

這回對戰田唐,令翊確實打扮得威武好看。

田唐卻不覺得他像鹿,而覺得他和臨淄那些花裡胡哨的世家子一樣,像雉雞,長尾巴,花羽毛,除了煮羹湯全無半點用處的雉雞。

田唐自入燕以來,還未嘗有敗績。對打敗令朔之軍,田唐更是沒有猶疑。也實在沒有必要猶疑,因為已經打敗過令氏老匹夫兩次。以田唐看,令朔還算善斷,卻實在說不上多謀,膽子亦小,要不是運氣好,哪能活到今天……這樣的人,實在是辜負了令氏將門的出身。也或者,令氏與許多齊國世家一樣,不過徒有其名而已。

當然,田唐也小有擔憂之處——晨間先遣的探路先鋒竟然沒有回來。莫不是沒有回報,去河水上遊探看了?又有斥候回報,說河畔有作戰痕跡,總不會是讓令朔之軍全殲了吧?令朔慣常龜縮之人,敢過河?

田唐率軍到達弱津城北擬從此過河的無名渡口時,便見到了敢過河來的人,不是令朔,而是一個長尾巴雉雞一樣的年輕令氏子。

那令氏子隻帶了約莫三千步卒,沒有兵車,倒有幾十騎兵。

何以隻有數千步卒,田唐知道,這也是他為何選在此處渡河的原因。

該渡口南岸旁有一帶山坡,矮卻陡,矮則不易藏兵,陡則難以從山坡往下衝鋒。而從山坡到河水中間的堤岸則太窄,無法容納大量軍卒在此列陣。若在此據守,則守軍之以逸待勞、地勢天時之利儘失,故而令朔大軍據守北岸。

田唐不太明白的是,若打起來,北岸燕軍定然無法及時救援,令朔何以讓其子侄帶這幾千人來南岸?以幾千對齊軍幾萬,何異於以卵擊石?

但看看那令氏子擺出的攻擊雁形陣,田唐便有些明白了——愣頭愣腦的年輕人硬是要找死,長者怕是攔不住。

及至這令氏子笑吟吟地說“將軍想來已經知道,你那幾百探路先鋒已經被我全殲了”,田唐已經更加確信剛才的推斷。不過是晨間不知如何小勝一場,此時便帶著幾千人獨自過河對抗幾萬大軍……他倒是騎馬跑得快,隻可惜了這幾千燕軍。

懶得與這樣的小兒廢話,田唐讓手下張豐帶兵上前以方陣對之。

張豐三十餘歲,身高八尺,豹頭環眼,雖謀略上有些欠缺,卻勇猛異常,是田唐的愛將。田唐也是見那令氏子騎馬執矛,像是有把子力氣的,故而讓勇武的張豐出戰。

方陣穩當,雁陣銳利,雙方戰在一起。

田唐在後觀戰。他此時不免遺憾,這裡地勢不夠平坦,不能用戰車。不然燕軍戰車不方便過河,而我方有車,以戰車衝之,頃刻陣破。

不過這令氏子倒也確實稱得上勇武,一杆長矛使開,與另外的騎兵配合,竟然硬生生把方陣衝出了口子。

張豐一向自恃勇猛,哪裡見得敵將在他麵前耍威風,也騎馬衝了上去。

見這釣田唐的“餌”到了,令翊一笑,與他戰在一起。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