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裡到上將軍方域駐紮的桑丘,再到武遂,過易水,過汾門,再行大致從這裡到桑丘那麼遠的路,便是下都武陽了。說遠算不上遠,說近卻也不很近。
燕國上都是薊。薊都更靠北一些,近些年,或許是因為那裡離著東胡太近,覺得不安全,也或許還有旁的什麼原因,燕侯主要在下都武陽待著。
“”先生到過武陽嗎?“令翊問。
俞嬴懶洋洋地倚著車壁,搖頭:“沒有。”確實沒有。
俞嬴對燕國實在算不上熟悉,不過,倒是見過一次燕侯。不是在燕國,而是在齊國臨淄。齊國當初跟三晉在廩丘打出了肝火,但不敵,敗於三晉。三晉不肯罷手,第二年接著伐齊,越、魯、宋、鄭、衛諸國也都出了兵,齊國大敗。
怎麼讓三晉不再接著這麼不依不饒,齊國有能人想了辦法,讓齊侯去找周天子提議,給魏趙韓封侯。彼時魏趙韓三家雖早已瓜分了晉國,但晉室畢竟還在,三國這侯是自封的,名不正言不順。這個方法很奏效,三國果然退兵,與齊言和。
去朝見周天子,給魏趙韓三侯請封這種事,本來跟燕國沒什麼關係,但諸國都去,燕也不好不去,燕侯也很願意賣給齊國和三晉這個麵子。
可惜就可惜在燕侯經過齊國臨淄的時候,大病一場,沒能去朝見周天子,這個麵子也沒賣成。
那時候燕侯是個雖然高大,但看著很瘦弱的中年人,一臉老實相,跟站在旁邊威武的齊相田和沒法比,但如今齊相田和,不,應該說齊太公田和已經死了好幾年了,倒是看著病弱的燕侯還一直在……
不再思慮往事,俞嬴笑問令翊:“如今君上宮中受寵的是哪位美姬?”
令翊看她。
“難道我們就這樣愣愣地去求見君上?”俞嬴笑道,“君上會隨意見俞嬴這麼一個門客嗎?都尉固然可以去求見君上,君上也會召見你,但都尉作為令氏子,有些話恐怕不好說。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找他親近的人為俞嬴引薦。”
令翊想見燕侯確實容易,這次能來新河大營就是自己去找燕侯求來的,但他也確實不能私自帶俞嬴進宮——作為一個謀士,她也不應該被這樣帶進宮。她應該光明正大地見燕侯進策。
“我是想著求在朝的幾位世交叔伯為你引薦。”令翊道。
俞嬴搖頭:“他們若引薦,便是反對上將軍方域。他們若真的不同意方域的策略,會自己向君上提。我們去貿然相求,隻會讓人為難。”
令翊想到與家裡頗為親近的幾位叔伯,默然片刻,對俞嬴道:“聽家母說,宮中主事的是少宋子。”
“先宋子夫人的那位媵?”俞嬴笑問。
“是。宋子夫人亡故,君上便沒有立新的夫人,宮裡是少宋子主事。”
俞嬴點頭,點完頭,就又含笑看著令翊。
在這小小的車內,令翊讓她看得有點燥:“先生總這樣看男子嗎?”
“那倒不是,俞嬴隻這樣看美男子。”
令翊:“……”
令翊突然促狹心起,欺身湊近俞嬴。
俞嬴微屏呼吸,隨即笑了,小君子這眼睛怎麼長得這麼好,眼睫這般密,還有眼尾這微微一翹……倒映在他眼裡的自己都顯得好看了。
然後,俞嬴就發現這位小君子眼睛麵頰都有些泛紅。
俞嬴笑著避開了眼,真是不能再看了,不然恐怕入夢……
令翊臉上雖紅了,嘴上卻硬:“先生不是想看嗎?讓先生看個夠。”
俞嬴笑道:“俞嬴喜歡看,想來旁人也喜歡看。都尉這張臉,興許能為我們省不少事,也為你家省不少財貨。”
令翊聽她似有所指,退回來坐好:“先生什麼意思?”
“少宋子得寵十幾年了吧?算來年歲怎麼也要三十多了。這個年歲的女子,多喜歡看像都尉這樣年輕的小君子。”
令翊皺起眉,麵色嚴肅起來,聲音也冷了:“令氏絕不做那種蠅營狗苟的事。”
“都尉想到哪裡去了?”俞嬴笑道,“並不是讓你做彆的。不過是見了這位夫人,眼圈紅一紅,訴說一下將軍的危難。這又有什麼損害令氏清譽的呢?”
令翊垂著眼不說話。
俞嬴搖頭歎氣:“那便花大價錢去買珍珠吧。我聽說這位夫人愛珍珠,從前燕使就曾在臨淄等地為其淘換過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