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嬴:“……多謝大令。”見多了虛頭巴腦的人,遇上這樣一點不虛的,俞嬴覺得很有意思。
然而再不虛頭巴腦,該有的禮節也有,比如設宴款待。
俞嬴是一國使節,其他人身份不夠,便隻有這位新中令自己相陪。這是一頓兩個人的宴。
俞嬴自覺是個頗會與人打交道的,然宴上仍屢屢冷場,實在是麵對這位新中令——想不冷場也難。
比方俞嬴稱讚去接自己的新中兵馬齊整,可見魏國軍隊確實名不虛傳,難怪在河西、在兔台能取得那樣的大捷。
“也有敗的時候。況且貴使說的是武卒,不是我們這種地方戍邊兵卒。”皮策淡淡地道。
再比方俞嬴說,一路行來,見魏國沃野千裡,百姓富庶,又尤其稱讚了新中的良田美桑,感歎魏國真正實現了先魏相李子說的“儘地力之教”。
“隻是碰巧這一片水係支流繁多,土地也不算難墾罷了。我推行李相之法算不得多成功。”皮策依舊是那副樣子。
這樣一位世家子,一位軍治得不錯,民治得也很好的世家子——俞嬴之前誇新中兵馬齊整,並非虛誇,那樣的軍容,在一縣之軍中是很難得的,新中良田美桑也是實實在在,城裡城外確實也富庶繁華,比前麵走過的鄴城似乎還要更好一些,這樣的人為何沒留在都城,反而成了這邊城縣令,俞嬴算是明白了——他就是出身再好,本事再大,這樣說話,魏侯也煩他。
但俞嬴不煩,俞嬴自己是滿嘴沒實話的,就喜歡這種嘴裡都是實話的——至少實話多虛話少的。
俞嬴說起自己認識的那位大夫皮英:“聽說大令是魏國顯族皮氏子,那想來認得老大夫皮之華了?”
“那是家叔。”
“哦?令叔身子可康健?幾年前,俞嬴見過老人家一次,一直惦念。”俞嬴笑問。
皮策聲音越發低沉:“家叔過世了。”
俞嬴愣一下,有些憮然,她再次意識到物是人非,自己閉眼睜眼,就是十幾年。
“老大夫是生了什麼病?”
皮策沉默片刻道:“因我惹惱了君上,叔父去替我求情,天冷路滑,叔父摔了一下……”
俞嬴:“……”
過了片刻,俞嬴破罐子破摔,乾脆也學這位新中令,直率起來:“大令又是為什麼惹惱魏侯的呢?”
“與當今秦君有關。”
“建言殺之?”俞嬴笑問。當今秦君師隰從前在魏國為質子,後來回國當了秦君。
皮策抬起眼看俞嬴,俞嬴也含笑看他,終究是皮策先錯開視線:“是。君上將一位有才乾的秦國公子放回去,試圖通過助其得位,重現當年的秦晉之盟,實在是個昏得不能再昏的昏招。從前是從前,如今的魏君秦君也不是晉文秦穆,況且便是那時候,秦晉交好也隻是幾年,相爭卻曠日持久。魏秦這樣相鄰之國,生來便是敵人。”
俞嬴點頭:“確實還是讓秦國接著亂政對魏國才更有利。”
“‘魏秦這樣相鄰之國,生來便是敵人’,”俞嬴重複皮策的話,重重點頭,“大令所言真是大智慧。大爭之世,如魏這樣的強國,遠交而近攻,方是真國策。”
皮策再次看向俞嬴。
俞嬴對他一笑。
皮策垂下眼,嘴角也帶了些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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