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圓(2 / 2)

主母養成手冊 鵲橋西 11904 字 4個月前

明於鶴微抬下巴,示意湯總管繼續。

湯總管哪裡知曉他想聽什麼,對這個小小侍女也沒有過多的了解,隻能撿著這幾日所見所聞說下去。

“小姐與連星感情甚好,這一路上小姐病體憔悴,無法發聲,隻許連星寸步不離地照顧和轉答她的意思。”

“小姐對連星也很是維護,剛接到小姐那日,奴才本想斥責那小丫頭照顧不周,才開口就被小姐阻攔……”

零零總總將接到駱心詞之後的事情複述一遍,實在沒什麼可說的了,湯總管壯著膽子抬頭,見明於鶴沒什麼反應,心裡一慌,硬是又擠出幾句。

“四年前奴才去林州時見過小姐,她那會兒年紀尚小,就很是賢淑明理了,對老夫人恭順體貼,不該問的從來不問,沒那個膽子闖入侯爺書房的……”

“出去。”

湯總管忙不迭地離開了主院。

書房中,明於鶴撚著指尖思量了片刻,傳來侍衛,道:“去把周霖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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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心詞夢遊似的回到雲上居,屏退過侯府侍女後,軟趴趴地歪坐在軟榻上。

連星早在看見她的臉色後就察覺不對,趕忙遞來溫水,關切問:“小姐怎麼了?可是被侯爺訓斥了?不用怕,你是替老夫人來探望他的,就是犯了錯,他也不會過多為難你的。”

駱心詞倚著軟枕,有氣無力地搖搖頭,閉上了眼睛。

明於鶴定然不會承認殺了武陵侯的,一定會想辦法偽造成意外或刺客行凶。

她知曉真相,便是處於危險之中,不想將連星牽扯進來,這事就不能與她說。

連星對書房中事一概不知,見駱心詞不語,當她是被武陵侯嚇著了,服侍她飲完茶水,安慰幾句後,低聲道:“小姐,你還記得咱們在摘星閣遇見的那個小公子嗎?他就是江黎陽,該喚韶安郡主一聲姑母。”

從主院回來路上,她們遇見個俊俏小公子,那人在高處閣樓上,看見她們後,冷笑一聲轉開了臉。

那會兒駱心詞心神不寧,根本沒精力去思考他是誰。

便是此刻,她也分不出心神在這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小姐,其實侯爺根本就沒有召你過去。”

駱心詞混沌的思緒暫時清明了一下,睜開眼,用眼神詢問連星。

連星慚愧道:“我在外等候時,見著了另一總管,那人將我嗬斥一頓,說侯爺的書房從來不許女眷踏入……”

駱心詞一怔,恍然明白,今日之事是個陷阱,是有人故意騙她過去,想要她觸碰武陵侯的逆鱗,被他厭惡。

——或是想要她撞破書房中的殺戮,被明於鶴一起殺死。

韶安郡主想為難她的話,早在她入府第一日就能出手,犯不著等到如今。使壞的也不會是被她無意中撞破秘密的侯府父子……

她入府才三日,今日是首次踏出雲上居,按理說是不該得罪什麼人的……

“江黎陽。”

這是迄今為止,唯一一個對她表現出強烈惡意的人。

連星驚道:“還真有可能!晌午我還見廚娘特意給江小公子備了些精致菜肴,想來他與韶安郡主、小侯爺關係很是密切,是想替那二人折辱小姐的!”

殺千刀的江黎陽!

駱心詞恨恨咬牙!

可知道是江黎陽背後作怪又有什麼用?人家明晃晃地用侯府侍女假傳消息,擺明了是有恃無恐,她一個不受寵的庶出女兒就算知道被人耍了,也沒有任何辦法。

幸好明於鶴被她糊弄過去了。

駱心詞有氣無力地趴回榻上,舒緩情緒後,仔細回憶起今日遭遇。

明於鶴就這麼放她離開,應該是暫時信了她的謊言。這事暫且放下,接下來,她該想辦法給明念笙傳信。

老實說,武陵侯的死活與駱心詞沒有任何關係,就算是傳到明念笙本人的耳朵裡,她至多也就是驚訝一下,之後該開懷大笑了。

可那畢竟是親爹,該及時告知明念笙。

信中怎麼說呢?

你嫡兄殺了你爹,“你”上去補了一腳,並揚言入京就是為了謀害親爹?

明念笙怕是要嚇死。

怎麼告知明念笙是一個難題,人生地不熟,府邸都難出,寄信又是另一難題。

除此之外,等武陵侯的死曝光出來,她這個便宜女兒還得去守靈,這麼耽擱下去,不知何時才能出府查找生父與周夷的消息。

駱心詞揣著這個巨大的秘密沒人可說,魂不守舍地等了三日,府中仍是一派歲月安寧,未有一絲一毫的關於武陵侯死訊的消息。

她都開始替明於鶴著急了,也就是如今剛開春,換成夏日,這麼久還不下葬,屍體都快臭了……

第四日傍晚,湯總管笑嗬嗬地來了。

“小姐,郡主今日出了佛堂,請您過去用晚膳,一家團圓呢。”

從見到駱心詞起,他的態度一直都還算友好,這一日,除卻友善,還多了絲恭敬。

駱心詞卻無暇顧及他的轉變,心思全被“團圓”二字占據。先不說她是不是真的明念笙,這侯府想一家團圓,恐怕隻有到陰曹地府了……

這麼多日,武陵侯的死訊還未傳出,也不知道明於鶴在想什麼。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左右如今駱心詞沒有選擇的權利,隻能走一步是一步。

梳洗更衣後,她跟著湯總管到了膳食廳。

湯總管不至於用江黎陽那種手段戲耍她,但駱心詞吃一塹長一智,這回沒有直接踏入,而是先在外麵鄭重確認:“這次真的是郡主召我來的吧?”

“嗬嗬。”湯總管乾笑著示意她看廊下捧著膳食來往的侍女。

這時有年長的嬤嬤從膳食廳踏出,看見駱心詞,眉眼一皺,冷淡道:“二小姐到了就快進去吧,彆讓郡主久等。”

說完轉身就走。

這個態度,是韶安郡主身邊的人,不會錯的。

駱心詞正色,匆匆檢查了下衣裙,連忙跟著進去。

侯府的膳食廳比尋常人家的正廳還要寬敞,過了道山水畫屏,嬤嬤掀簾,駱心詞低頭進去。

她謹記自己的身份,為免再惹出額外的麻煩,姿態很是卑微,進去後隻用餘光輕微一掃,確認方位後,就對著圓桌行起禮來。

沒了武陵侯,現在府中最尊貴的是韶安郡主。

她福身,用演練過許多次的語調,乖順道:“念笙見過母親,給母親請安。”

說完也未直起身子,而是緩緩抬起眼睫等韶安郡主開口讓她起來。

可就在眼睫掀起的刹那,她瞄見膳食圓桌旁坐著三個人。

三個?

駱心詞的目光下意識地向上移去,看清了那三人。

其中一個是有過一麵之緣的嫡兄,另一個是雍容華貴的中年婦人,看著冷冷清清,像一尊華貴玉雕。

這兩人都在預料之中。

最後是中間坐在主座上的中年男人,身量高大,蓄著美髯須,樣貌儒雅,神色威嚴,正麵無表情地看著駱心詞。

有些眼熟。

駱心詞懵了一下,遲鈍地記起前幾日她才見過這人。

——是武陵侯!

她雙目陡然圓睜,心跳都差點停住。

武陵侯不是已經死了嗎?她離開時,屍體怕是還沒涼透呢!

死而複生?

不可能,脖子裡有那麼大一個窟窿,血流得滿地都是,就是神仙也救不活的!

還是說之前她看見的那個不是武陵侯?

可她明明親耳聽見對方說他是武陵侯,明於鶴也承認了,數次稱呼他為父親。她聽得清清楚楚!

退一步來說,倘若那日死的不是武陵侯,那她在明於鶴麵前誇下的海口算什麼?

駱心詞呆滯地站在紗簾旁,腦中走馬觀花地將那日書房中的景象重新過了一遍,僵硬地轉向明於鶴。

明於鶴在她顫動的目光下緩緩揚起嘴角,笑著說道:“怎的這樣驚訝?念笙是不認得父親,還是不記得母親了?”

駱心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