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67】(1 / 2)

奪嬌 小舟遙遙 12075 字 7個月前

【67】/晉江文學城首發

黃嬤嬤早年間做了寡婦,唯有一個獨子名喚劉仁,是個吃喝嫖賭四毒俱全的混賬。

黃嬤嬤在宮裡當差,每月都有一筆穩定的月錢,且經她接生的孩子都是王公貴族家的子嗣,那賞錢豐厚,自是不在話下。是以靠著這位親娘,劉仁一個下九流的穩婆之子,小日子卻是過得格外滋潤,非但娶了個秀才之女當正妻,還養了三個嬌滴滴的妾。

如今親娘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宮裡,一個據稱是“上頭”的人拿了五十兩叫他們拿錢走人,且彆再鬨事,於這一大家子而言,不啻於驚天噩耗——

她這毫無緣由的死了,這一家子要吃飯的嘴巴該怎麼辦?

便是她死了,那也不能隻給五十兩,少說也得五千兩吧!

劉仁越想越覺得難受,拿了那五十兩去平康坊買醉。這一喝醉,便撒酒瘋,與人起了爭執。

市井裡爭執從古至今都離不開“罵娘”,那人一罵“不長眼的狗雜種,你娘死了啊”,劉仁霎時紅了眼,抄起長條凳就瘋狗般衝上前:“你這狗娘養的,老子殺了你!”

最後被巡街衙役摁住,雙雙押入長安縣獄。

縣獄之外,劉仁之妻得知丈夫入獄,以為是“上頭”之人出爾反爾,要趕儘殺絕,擔驚受怕一整夜,第二日一早便跑去縣衙喊冤。

長安縣新上任的縣令,是應國公府四房底下的一個庶子,一聽這婦人說起婆母黃嬤嬤是賢妃手下之人,不明不白死在了慎刑司,嗅出其中有蹊蹺,忙將劉仁之妻叩押下來,仔細盤問。

待問出個大概,心頭狂喜,連忙將此事稟告給他的嫡長兄,應國公之子,孫元忠。

“阿兄,那死了的黃嬤嬤可是賢妃派去給裴守真之妻接生的穩婆,我可打聽到,裴夫人生產當日,還請了永和堂的林大夫和林小手過去,可見生產時遇到了麻煩。且那黃嬤嬤並未立刻回宮複命,而是第二日才從二皇子府裡押去宮裡。才進宮,人就死了。你說,這好好一個人,如何就突然死了呢?”

孫元忠聽罷,思忖一番,快馬往三皇子府裡去了趟。

當天傍晚,他便與庶弟拍肩,語重心長地囑咐:“你身為長安縣父母官,轄下出現這種命案,可得好好查上一查。若有任何需要,隨時與我說.....不要怕把事情鬨大,你長安縣兜不住,上頭還有京兆府、大理寺和刑部呢!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你這把火若是能燒著那對‘賢德”母子的衣裳,那可是大功一件,三年後的考績也不必愁了!”

有了長兄這句話,那縣令自是壯起膽子,不但放開了查,還唯恐天下不知般,大張旗鼓地查——

不但派人去了裴府盤問,還往上一層層遞申請,一路通達地到了慎刑司。儘管縣衙權限不夠,最後並未要來黃嬤嬤的屍體,卻成功驚動了大理寺、京兆府和刑部。第二日朝會之上,三司官員一齊提及此案,並請昭寧帝拿個章法。

昭寧帝一聽此事與賢妃有關,冕旒後的

臉色當時就不大好。

位列下首的二皇子見狀,連忙上前:“此事雖是後宮事務,然蹊蹺頗深,兒臣請父皇派有司徹查,還死者一個公道,也替母妃了卻一樁心事。”

二皇子表了態,紫袍革帶的三皇子也上前:“父皇,二皇兄說得極是,賢母妃打理後宮多年,一向寬厚待人,公正嚴明,從未有過什麼紕漏。如今她派給裴府夫人的穩婆不明不白死在慎刑司,實在是駭人聽聞,想來賢母妃定為此事愁緒滿懷,夜不能寐。若能儘早查明此事,賢母妃也能早日心安。”

兩位皇子明爭暗鬥,是朝中眾臣心照不宣的共識,如今倆人都在朝堂上提出徹查此案,倒叫百官們不禁琢磨起來,這幕後主使到底是誰?

“若是叫本宮知道是誰在背後搞鬼,本宮定叫他不得好死!”

賢靈宮裡,一向溫柔和氣的賢妃也頭一回發了這樣大的火,一整套禦造的菊瓣翡翠茶具連帶著那紅漆描金海棠花的托盤,被她拂袖打翻在地,摔成一地的狼藉。

滿室宮人也都嚇得伏跪在地上,齊齊喊道:“娘娘息怒。”

賢妃身側的嬤嬤還算穩重,吩咐宮人將地上收拾好,又將一乾人屏退,扶著賢妃在美人榻邊坐下,溫聲安慰:“娘娘保重身子,莫要動氣。”

賢妃怎能不氣,前兩日聽到二皇子與她傳信,說是黃嬤嬤可能被人收買,在接生時動手腳,她便怒不可遏,一陣後怕。

“滿宮都知道黃嬤嬤是我派去的人,若沈氏真被她所害,一來,我用人不力,識人不明,聲威必然受損。二來,裴瑕那般重視沈氏,若因我們的人害他失去愛妻,他定會因此與縉兒離心……那幕後之人真是能耐,竟想出這一石二鳥的毒計!”

賢妃冷笑,又想到今日朝堂的情況,臉色更沉:“我本想著將人弄進慎刑司,好好盤問,沒想到那劉黃氏竟那般豁得出去,畏罪自儘了?”

如今事情鬨大,從後宮事務變成前朝之爭,兩位皇子都表了態。

賢妃眉頭凝起,有些不解:“那個司馬澤跟著湊什麼熱鬨?”

黃嬤嬤若得逞,事情敗露,司馬澤無疑是最大的得利者,可他卻附和著要徹查——

是他的手腳都已經清理乾淨到毫無紕漏了,還是……幕後主使另有其人?

然而不論是誰,事已至此,為證清白,賢妃也隻得全力配合徹查,她抬手揉了揉酸疼的額心,沉聲吩咐嬤嬤:“去,把劉黃氏出宮前、進宮後,見過什麼人,說過什麼話,她家中有何動向,能查得都給我一五一十查清楚,此番我定要那居心叵測之徒,無所遁形!”

此案最後交於大理寺審理,由慎刑司協助。

消息傳入錦華長公主府後沒多久,壽安公主便形容憔悴、雙眼紅腫地尋了過來,一見到長公主,她便忍不住哭了:“姑母,事情越鬨越大,現下大理寺都介入進來了……萬一讓他們查到我身上,我該怎麼辦啊?”

長公主看著壽安這副慌亂無措的模樣,就像她從前“撿”到的那隻嬌貴漂亮的小貓兒。

那貓兒實在漂亮,卻也實在愚蠢,她掐著它的脖子一點點用力時,它還以為是在逗它玩,直到她手勁兒陡然擰緊,貓兒才開始掙紮起來——

可掙紮又有什麼用,指甲都被她打磨得圓潤,越掙紮反倒越叫她興奮。

“姑母,你再替我想想法子吧。若是真查到我身上,我母妃沒準真要打死我了。”壽安現下心裡就是一個悔字,早知事情會鬨得這樣大,她就不該作惡害人。

如今一步錯,步步錯,非但沒弄死那沈氏,反倒惹禍上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長公主見她如今還要自己想辦法,心裡忍不住發笑。若換做她養了這麼個蠢女兒,真是不如打死得了。

但楊賢妃那人麼……

纖細長指輕輕勾繞著鬢邊鳳釵垂下的鎏金流蘇,錦華長公主眯了眯眼,她那皇兄的後宮之中,賢妃無疑是最能忍的那個,裝了這麼多年的賢德,她都替她累得慌。

不過,她雖討厭賢妃的裝模作樣,卻更討厭鄭淑妃那張臉。

那樣一張不過爾爾的臉啊,比不過自己半分明豔,憑什麼能讓人心心念念,難以忘懷呢?

若是一定要選個皇子上位,那還是二皇子吧——

賢妃母子一上位,定然不會再容淑妃母子,到時自己沒準還有機會,親手劃掉那張臉呢。

一想到自己能拿金簪將那張討厭的臉毀得鮮血淋漓,長公主的手指都激動地發顫。

“姑母…姑母?”壽安公主見長公主眉眼間忽然染上的癲狂笑意,心底不禁咯噔一下,又想起傳言中這位姑母有些瘋病,難道是真的?

“姑母,您怎麼了?”

“噢,沒什麼。”長公主回過神:“隻是晃了神,想起一些舊事。”

視線再次落向壽安,她單手撐著額,作出一副為難之色:“本來隻是一件小事而已,若非司馬澤在背後煽風點火,也不會鬨得這麼大。唉,小壽安,現下隻怕這事再鬨下去,非但你一人倒黴,還會連累你母妃和你兄長……司馬澤上回當街縱馬,沒兩日就鬨得人儘皆知,暴戾惡名甚至都傳出長安之外,這後頭少不了你皇兄的‘功勞’。這回好不容易讓司馬澤抓住了把柄,他定然會大做文章,往你母妃和兄長身上潑汙水呢。”

壽安並未想得這麼深,現下聽到長公主這樣一說,霎時更慌亂了,“那…那怎麼辦!”

長公主勾著下巴,思忖片刻,朝壽安露出個憐憫又心疼的目光:“我倒是有一個法子,不但能替你母妃兄長解圍,還能替他們掰回一局,搏得更多美名。”

“什麼辦法?”壽安眸光發亮:“姑母快說!”

“在大理寺查清之前,你去賢妃麵前,坦白一切。”

長公主掃過壽安霎時煞白僵住的臉,輕輕歎口氣:“彆擔心,你是你母妃的親女兒呢,她怎舍得真的罰你呢。你見著她就跪下哭,說你鬼迷了心竅,釀成大錯,自責不已,願意認罪,讓你母妃大義滅親,將你交於大理寺發落。這樣一來,既給了裴守真一個

交代,又能保住你母妃和兄長的名聲。往後誰不得說一句,賢妃娘娘公正嚴明,便是親生女兒犯法也與庶民同罪呢。”

“姑…姑母……”壽安目瞪口呆,萬萬沒想到所謂的辦法,竟是讓自己成為棄子。

長公主知道這侄女是個糊塗蛋,大抵賢妃生孩子時,腦子都給了司馬縉,沒分半點給壽安。

她便多說了兩句:“好孩子,你放心,姑母怎舍得真讓你一人受罪。隻你的眼光得放長遠些,犧牲你一人,便能保得你母妃兄長賢名,日後……日後你兄長若出息了,難道還會虧待你這個胞妹?如今你吃得虧,受得罪,往後他都會加倍補給你的。”

“你看你姑母我,不就是個例子?當年駙馬滿門抄斬,我腹中還懷著個孩兒呢,不也熬了一碗紅花灌下去了。”

長公主笑語盈盈,一臉柔和地拍著壽安的手:“你明事理點,彆耽誤兒郎們做大事,他們心頭有虧欠,隻要你不沾染他們的權柄,其餘的,諸如尊榮、金銀、男人……哪個不能補給你呢?”

壽安都不知當年姑母還墮過胎兒,現下聽她一臉輕鬆地提起,隻覺背後一陣陰風,渾身發冷。

可姑母說的,又很有道理。

提前與母妃交底,總比叫大理寺查到她要強……

霎時間,壽安覺得她的腦子從未如此清明,心底也詭異得升起一陣悲壯的感動——

她想,犧牲自己一人,能助母妃與兄長積攢威望,那也不虧了。

待到壽安離去後,長公主靠在榻邊,心情極好。

她真是好奇,一向“寬仁待人”的賢妃知道是自己的蠢女兒搞出這樣大的動靜,會是個什麼反應呢。

長安城裡,也許久沒有這樣的熱鬨了呢。

“來人啊。”

長公主眯眼嬌笑道:“將風花雪月叫來,今日本宮要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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