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江陵卻看向她,“母親,害死長淵兄長之人,不是你嗎?”
(因過繼了,所以喊褚寧惜母親。)
他的聲音是君子的直白,又有痛惜:
“當日我也在畫舫船上,我親眼所見,是母親那一箭……”
“閉嘴!”
褚寧惜憤怒一拍扶手,“那是雲驚凰!我想殺之人是雲驚凰!不是淵兒!”
這是她心中最烈的痛,從沒有任何人敢在她跟前提及!
褚母連忙上前,“啪”的一巴掌甩在褚江陵臉上。
“逆子,快向你母親賠罪!”
褚江陵行了個謙謙公子的歉禮,卻依舊道:
“江陵所言,無錯。
母親當初雖被拐賣,若不是自己想攀權附貴,如何會進入皇宮?
若不是存心謀算,飲醉的皇帝又如何會恰巧寵幸了你?”
“你懷上長淵兄長,隻是想為自己搏個富貴!”
“這麼多年來,你在長淵兄長麵前裝可憐、裝脆弱,句句提他卑微,就是逼他成為你的一把刀,讓他為你去爭、去籌謀!”
“可惜長淵兄長到死,都沒有一個愛他之人!連他的母親也隻是利用他!”
“啪!”
褚母又是一個巴掌甩在褚江陵臉上,“閉嘴!你閉嘴!”
褚江陵卻依舊跪得筆直。
這些全是他在整理帝長淵遺物時知道的,也是此行聽雲驚凰提起那些事,才知帝長淵到底是如何被逼成那副模樣。
明明沒有見過麵,可褚江陵心中悶痛:
“可憐長淵兄長慘死,母親大人卻還能心安理得地活下來,將一切全推到雲姑娘心上。
母親大人,你夜裡枕在錦緞的床上,可曾想過長淵兄長從未睡過那麼好的床?
可曾想過若不是你,長淵兄長的人生興許會迥然不同?”
人人皆說帝長淵死不足惜,可一個在沒有愛、隻有算計中長大的人,心性本就是不同的。
褚江陵直視褚寧惜:“母親大人曾經掌控了長淵兄長的人生,如今又想來掌控我的嗎?”
因她不能再生養了,唯恐祖父祖母年邁死去後,她在褚家再無支持。
所以願意接受他這個過繼的孩子,說是為褚家著想,實則全是為了她自己的榮華富貴!
“夠了!你閉嘴!閉嘴!”
褚寧惜吼得發瘋,隨手抓起一個花瓶,就“砰”的一聲砸在褚江陵身旁。
“既然你如此厭惡我這個母親,那從今日起,你便不再是我兒子!”
她轉動輪椅,憤怒地邁步離開。
褚母氣得發瘋:“江陵,你瘋了!你簡直是瘋了啊!你怎麼能得罪她!”
褚寧惜不接受他,他就永遠算不得褚家正脈,是無法繼承褚家的!
褚江陵實則是故意這麼做,這樣,等同於徹底斷了他在褚家的後路。
褚江陵站起身:“從即日起,我不再是楚家正脈公子,無權繼承褚家。
讓父親、母親失望了。”
他行了個禮,轉身要往外走。
“混賬!站住!”
褚父氣得臉色憤紅:“你口口聲聲說不喜營商,你這些年的錦衣玉食,全是營商而來!
就連你現在穿的衣服,也是褚家製造!
今日你若要走出這扇門,便脫下衣物、淨身出戶!”
褚江陵腳步一滯。
滿院子的丫鬟奴仆跪下:“少爺三思!”
可褚江陵隻停了片刻,便抬起手,當眾將那錦衣脫下。
脫到隻剩一件絲綢的長衫罩在他身上。
再脫、便是赤身。
褚父眼皮狠跳:“褚家也養了你二十年!你吃褚家的,用褚家的,你怎麼還得清!就連你這條命都是褚家給的!”
“想離開褚家,除非你死!”
褚父大手一揮,有護衛們從遠處走來,準備將他控製。
又是囚禁。
一旦他有做得令他們不滿意的地方,他們便會將他關進來,逼迫他反省、服從。
可今日、
褚江陵長眉一皺。
“嚓”的一聲,他忽然拔出旁邊一個護衛的長劍。
“唰!”
在所有人完全沒有準備之時,一劍朝著自己的胳膊削去。
那衣袖被削爛,上手臂肩膀往下,硬生生被削下一大塊肉。
鮮血瞬間汩汩流淌。
褚江陵疼得額間頃刻就是密汗,可他筆直站著,直視他的父母:
“的確是父母將我生下,今日先以一肉償還。
待來日完成江陵想做之事,江陵再將這條命還給父母。”
說完,他還拱手行了個禮。
然後轉過身,一步一步、光著腳朝院子外走去。
他身上還流著血,手臂上少了一大塊肉,鮮血直流。
地上那片肉還就那麼落在地上。
此刻,沒有任何人敢再上前阻止他。
“陵兒……陵兒啊……”褚母隻能雙眼通紅地喊,哭暈了過去。
而另一邊。
早前。
雲驚凰說她想給帝長淵上炷香。
因為褚老爺子知道,帝長淵不會甘心被埋葬在一個地方,平平靜靜。
所以他將帝長淵的骨灰裝在一個長方形的玉罐中,隨行帶著,想讓帝長淵跟著他看遍齊家的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