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一僻靜竹林之間。
四下無人。
冬季的竹林更多幾分幽深、清靜。
一卷卷長長的卷軸掛在竹林之間,儘是書卷之氣。
帝台隱,那抹身穿金色龍袍的尊貴清冷身影,正立於竹林間,手執毛筆,在書卷上落下一句句詩詞:
“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
“遠看山有色,近聽水無聲。”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
……
雋秀好看的字體,雖已有氣吞山河之勢,卻又有一股渾然天成的山野閒逸之感。
新煥走進來,恭敬行禮:
“皇上,選妃之典已準備妥當,所有人已再等候。”
帝台隱手中的毛筆倏地僵了僵,本來清雋的麵容間掠過一抹沉重。
自雲驚凰與帝懿離開後,眾人便為他籌備選妃大典。
他不急,亦無此心。
但國不可一日無君,亦不可一日無後。
帝台隱終究放下手中的毛筆,邁步往外走。
禦花園,休元殿。
帝台隱那抹身影坐在高台之上時,周身的柔和已儘數收斂,取而代之君王該有的威儀。
選妃為後宮之事,隻是明妃不在,如今後宮無太後,隻能由丞相褚江陵、攜禮部一同操辦。
此刻,褚江陵在帝台隱右側邊的席位前,低聲對其道:
“攝政王與攝政王妃交代過,若選不出,皇上不可勉強。
若有意者,留牌即可。”
帝台隱輕嗯一聲,看著一排又一排女子進入。
許是他們知曉他的興趣愛好,初選時留下來的,全是名門閨秀、知書達理、愛好詩詞歌賦者。
隻是那一個個端莊婉約姿態,宛若一張又一張微風吹過的白紙。
似乎是再無人,能驚起他心中波瀾。
直至最後一排進來的女子,全是朝中權貴之女。
帝台隱其實選不出,但他心中清楚,帝懿與雲驚凰不想逼他,可後宮諸多事宜必須要有人操辦。
他們體諒他,他亦不可隻顧自己情緒。
帝台隱目光在一眾女子間遊走。
大理寺卿嵇鐵岩之女,固執守舊派,曾擁護帝高祁,不利於新政推行。
太師馮鶴之女馮婷,與馮淩兒關係不和。
馮淩兒為雲驚凰摯友,若馮婷為後,許與馮淩兒敵對,牽連傅家。
工部尚書之女……
每一個女子,隻是一掃,他心中已權衡一切。
以前隻知賞景品茶的,早已將所有朝中局勢掌控得縝密無疏。
最終,他的目光落在一個女子身上。
禮部尚書之女,陳元蓁。
蓁,取自《詩·周南》中的“桃之夭夭,其葉蓁蓁。”
陳家幾代在禮部任職,事無巨細,麵麵俱到,對禮製等一切十分周到,連個名字也是出自古籍。
這一年無論政局如何變動,禮部尚書都十分恪守本分。
雲驚凰與帝懿的婚禮,便是禮部尚書操辦。
而陳元蓁立在那裡,一襲淺紫色錦衣,麵容算不得驚豔,卻有著骨子裡的淡雅端莊。
站在那裡,就是最為古典、如詩如畫的女子,卻也太過平平無奇。
帝台隱未在多看,從案桌上拿起托盤上陳元臻那塊牌子,吩咐:
“丞相與禮部擇吉,行立後盛典。”
褚江陵清塵的眉微微一皺,看了眾人一眼。
那些人立即所有千金、婢女等全數帶下去。
大殿之上隻剩下兩人。
褚江陵道:“皇上不必如此之急,雖國不可一日無後,但婚姻之事,並非兒戲。”
“無關兒戲,這是朕深思之選。”
帝台隱目光落向褚江陵,深深沉沉:“褚公子,你應該明白我的選擇之意。
你、不也會亦是?”
褚江陵看著他深邃的眼睛,一時間不說話了。
其實見過珠玉之後,又哪兒還會看得上彆的女子?
世間再也尋不出一個即可運籌帷幄、又如朝陽明媚的女子。
婚典與立後大典同時舉行,隆重而盛大。
整個皇宮之中全掛滿紅色燈籠,喜慶非凡。
鳳朝宮內。
陳元蓁端亭而坐在床邊,頭上蓋著紅紗蓋頭,房內燭光搖曳。
她手指緊緊捏著,似有兩分緊張。
一切實在太過突然,恍若如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