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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彈進來的時候陳森還在浴室洗澡,手機被他放在外麵,並沒有第一時間看到。
春夜寒涼,陳森卻依然不怕冷似的,他隨手套了件短袖T恤就往院子裡走,連頭發都沒有吹乾,黑色短茬上沾著點點水珠,被院子裡的燈光照得晶亮。
他的目標是角落的洗衣台,石板台麵好像裂了一個角。
陳阿婆不喜歡用洗衣機,覺得廢水又廢電,她慣用最老式的透明皂手搓,陳森擔心裂開的地方萬一塌陷會傷到她,打算明天就去定製一塊板子重新換上。
量好尺寸回到屋裡,數據要記在手機上,也就是這時他看見了鄭嘉西的微信消息。
十五分鐘前發的,什麼話都沒有,就一個無緣無故的表情包。
Jacey:【飛吻.jpg】
剛開始陳森還沒反應過來這是誰,微信昵稱也很陌生,直到他點進朋友圈看見了正主的照片,額上就有根神經開始不受控製地跳。
對於鄭嘉西這種稀奇古怪的行徑,陳森覺得沒必要深想,因為那女人向來不按常理出牌。
兩人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就領教過了。
要說那場青海之行還是因為張簡洋而起的,陳森很清楚,好友這些年一直在尋找自己的親生父母,由於被拐的時候年紀太小,印象也很模糊,所以隻能憑借著一些片段式記憶搜集線索。
後來張簡洋在尋親網站上看到誌願者提供的消息,說西寧那邊有對夫婦的情況好像挺吻合,於是陳森二話不說就陪他飛了趟青海。
鑒定報告需要時間,兩人決定留在當地等待。
陳森看出了張簡洋的心不在焉,萬一希望落空,他估摸著這人又要狠狠消沉一陣,於是主動提出自駕遊,說是來都來了,西北的大好風光怎麼能錯過。
他們租了輛車從西寧出發,一路上走走停停也不著急,在共和縣找了個落腳點,天一亮就朝著青海湖前進。
由於經驗不足,他們沒有適應過程就直接進入了高原地區,海拔上三千米之後,高原反應就慢慢襲來了,在一罐氧氣都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張簡洋的反應比陳森更強烈,頭痛胸悶,差點吐在車裡。
陳森隻能在半道找個地方讓他先緩緩。
停車的那塊空地緊挨著國道,遊客很多,甚至連車位都要碰運氣,陳森也是後來才發現的,原來公路旁邊有個非著名景點。
順著一個小山坡往上爬到頂,能直接從高處飽覽青海湖的壯闊美景。
陳森想問張簡洋要不要上去看看,結果那人虛弱得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他隻好獨自隨著那些遊客往上走。
低壓低氧的環境很考驗人,饒是他這種體能也有些吃不消,爬幾步就要喘口氣,胸腔內有種類似於剛跑完八百米的壓迫感。
雖然有些累人,但目之所及的景色實在是震撼。
和郜雲那種古木參天的山不一樣,這裡的山有些光禿,被草場和矮灌木覆蓋,幾乎見不到樹木,連成片的時候像極了綿延不斷的綠海,起伏之間帶著西北地區獨有的磅礴氣勢,讓人很直觀地就能感受到渺小二字。
青海湖就在不遠處,這麼望去更像一片遼闊大海,那是一種純粹到極致的藍,湖麵與碧空幾乎融為一體,看不清分界線,是真正的水天一色。
坡頂有很多人在拍照,為了出片效果,甚至有人繼續往崖邊走,其中一撥應該是跟了旅遊團的,戴紅帽的導遊舉著擴音喇叭在不斷提醒安全問題。
陳森站在原地定了一會兒,也朝著崖邊走去。
危險的地方果然連風景都比較出彩,頭頂是灼灼烈日,紫外線也格外不留情麵,陳森抬手壓了壓帽簷,眼風正好掠過左前方的一道窈窕身影。
那姑娘的防護做得不太走心,墨鏡鬆垮地卡在發間,除了一件白色防曬外套,連頂遮陽帽都不戴。
而真正吸引陳森注意力的,是她有些搖晃的走姿。
其他遊客大膽中或許帶著一絲謹慎,可都是點到為止,偏偏她還嫌棄自己現在的位置不夠刺激,深一腳淺一腳地繞過那一叢叢灌木,繼續往峭壁邊緣摸索。
這是個野坡,底下連防護網都沒有,兩位熱心大媽路過提醒,她卻充耳不聞,好幾次探身看得人心驚肉跳。
陳森突然聯想到了前段時間鬨得轟轟烈烈的跳.崖新聞。
彼時的鄭嘉西不知道,自己的舉動在某人眼裡徹底變成了“想不開”,有做傻事的嫌疑。
其實她純粹就是好奇山底下的風景,蹣跚的姿態不是因為恐高或者彆的,而是防不勝防的高反。
頭暈目眩之際,鄭嘉西好像聽到有人在說,不要再往前走了。
她沒理會,也沒轉身確認這道清冽聲音是不是在提醒自己,直到一隻溫熱有力的大手穩穩抓住了她的小臂,怎麼都甩不開。
那手的主人似乎有誤解,出言相勸:“好死不如賴活著。”
那一瞬間,陳森承認自己是有些衝動的,他甚至都沒弄清楚對方真正的意圖,他沒法解釋自己的行為,也許是那股達到了巔峰的社會責任感讓他不能坐視不理。
聽見這話的鄭嘉西也是一愣,細品之後覺得有些好笑。
自從鄭盧斌上訴,法院宣布維持一審的死刑判決開始,她已經聽過太多詛咒,而當她將手中股權悉數拋售,致使遙江集團易主的消息放出之後,更是有人恨不得食她肉,啖她血。
好死不如賴活著,這還真是頭一回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