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廷玉大感痛心,他從袖間拿出帕子,給黛玉擦了淚,“你莫怕。林大人多半是因公務纏身忘了用藥,你若是擔心他,從今日起,你我便與他一同用飯,飯後你二人再一同用藥。”
黛玉含淚低頭,“可父親他公務繁忙…”
“無妨,你叫人將寧衡院的偏房收拾出來,咱們每日用過飯,吃了藥就回來。”
小女娃搖頭,頭頂精致可愛的雙丫髻似乎都耷拉了些,“父親那院子,自來是不許下人隨意進去的,若是在那擺飯,怕是不成。”
少年屈指輕敲她的頭頂,彎唇安撫她:“在那擺不成,你讓林大人指個地方不就成了?”
黛玉愣住,想清楚他話裡的意思之後,才展顏一笑。她用帕子擦掉眼角的淚:“還是世叔想得周到,玉兒這就去!”
待她出了院子,拙禮才進門:“爺,林姑娘這就走了?”
張廷玉的唇角已經落了下來,斜睨他一眼,後者忙捂嘴不語了。
到了晚膳時候,去取飯的拙書回來,“爺,後廚那邊說,往後用飯都在寒梅苑了,讓咱們去那邊吃。”
寒梅苑緊挨著後花園,就在前院後院之間,院中種了一片梅花,原先是個吟詩作樂的好去處。黛玉提起在寧衡院用飯時,林如海便點了這個院子,讓下人將廂房改成廚房,正廳改成飯廳。
最主要是,往後天越來越冷,這寒梅苑騰出地方來做飯廳,三人的住處也都離它不遠。
張廷玉到的時候,林家父女都已然到了。見她進門,黛玉吩咐身邊的雪鶯:“去告訴後廚一聲,叫他們開飯。”
少年笑:“明日便是臘八了,林姑娘可要穿厚實些。”
黛玉捂嘴笑,“爹爹和世叔也是,千萬莫受了風寒。”
她偏頭看林如海的親隨林正,“正叔,我來時已經差人送了些銀霜炭去父親書房和臥房裡,往後父親走到哪裡,那湯婆子和爐子可一定要熱熱的。如今冬日寒冷,若是染了風寒,咱們一家怕是連年都過不好了。”
林正躬身:“是,小姐,奴才曉得了。”
見他應下,黛玉回眸看了張廷玉一眼,那水靈靈的眸子盛滿了狡黠可愛。
少年低眸喝茶,“確實是有些冷,厚衣得再加上三分才是。”
黛玉伸出纖纖細指,“是了,我已然備好了!”
林如海全程無語,茶來了喝茶,上了菜吃菜。黛玉道:“還是父親想的周到,平日裡飯菜端回屋裡時,都冷透了,便是想吃,也吃不下許多。”
她給林如海夾一塊藕片,又給張廷玉夾酒釀圓子,飯桌上忙得不可開交,可那唇角的笑卻是真心極了。
待飯後,雪鶯呈上藥來,黛玉給林如海先用後,自己再用。
張廷玉則是從飯後甜品裡捏了一塊小點吃,給這頓其樂融融的晚飯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因為賈敏剛剛過世一個月,林府的臘八節也沒有大肆鋪張,隻是早膳多了幾道素菜,晚膳多了幾道小點。
不過府中下人的打賞卻不曾少了,還有附近鄰居,揚州同僚的禮尚往來,黛玉也辦得妥帖。
晚飯時,張廷玉拿了一隻包袱到寒梅苑,交給了雪鶯。
原本頹喪的林如海好似想通了一般,與前日的死氣沉沉全然不同,見他拎了包袱進來,還撫須問是什麼東西。
張廷玉笑:“偶然得了幾張白狐皮,給林姑娘做了鬥篷。她人小,剛好夠用。”
桌前的黛玉聞言,笑著道:“世叔,你若是再送,怕是科考的盤纏該不夠用了。”
“都是自己的東西,不是從外頭買來的。”
林如海點點少年,道:“我便知曉你愛做這些表麵功夫!”說著擺手讓林正呈上兩隻盒子,“所幸我今日有了準備,不然,又該讓闔府上下看老爺的笑話了!”
黛玉討巧上前,“世叔送的白狐鬥篷可是價值極重的東西,爹爹今日的禮若是輕了,我可不依!”
她打開小小的盒子一瞧,裡麵竟是一塊羊脂玉材質的玉玦。
那玉瑩透純淨,潔白無瑕,打眼就知它價值不菲。給她的禮物則是一對琉璃耳鐺,晶瑩剔透,很是漂亮。
她歪頭看向少年:“世叔”,又看父親:“爹爹,玉兒隻每月五兩銀子的月錢,二位若是願意,不如我給這玉玦打個絡子,再給父親做個荷包?”
中年少年二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道:“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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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過了臘八便能鬆懈下來打綹子繡荷包的黛玉,再次迎來了新年的挑戰。管家將年禮來往的名單給她後,黛玉便開始查以往的禮單。
林如海也依然忙得腳不沾地,張廷玉每天埋頭學習,偶爾黛玉會帶著賬本去竹園,讓張廷玉給她提一些意見。
一家兩口加上張廷玉這個客居之人,三人從臘八之後,一直忙到了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