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木匠(1 / 2)

整個城池都堆積著屍體。

從城門口一路回家,明明並不長的路,折蒼卻像是走了一輩子。

街上的屍體,偶爾幾個,她還認識。有一個是她常去買饅頭的麻子叔家,每每見了她的老虎,都要殷勤的笑著說一句虎大爺。有一個七八歲的孩子,頭被人割斷了一半,他爹是賣豬肉的,他十分的機靈,雖然沒讀過書,但是卻算賬厲害,他爹不會算術,所以他常跟著一起去收賬。

這條街上的人,死的差不多了。

四處嗚咽聲陣陣,都是活著的人在哭死去的親朋好友。

折蒼一把將門關住,外麵的一切就好像隔絕了起來。

她這才去水缸裡麵看自己的模樣,一身是血,有些乾枯了,和著泥土在臉上,黏糊糊,十分讓人不舒服。

這時候,她才顫抖著回神,整個人邁進水缸裡麵,瞬間,水成了渾濁的鮮紅色。

折蒼泡在裡麵,從晚間泡到第二天早上,太陽初升,暖暖的陽光籠在身上,她才睜開眼。

同一束陽光,撒在了世上。

她想,她終究是進了這世道了。折蒼深吸一口氣,覺得經曆了昨天,她是不能再避世了,那就好好的乾,總能搏出一條路來。

她進屋子裡麵換了衣裳,然後低頭看了看手,上麵已經沒有了血跡,但是這雙手,昨天殺了不少人。殺第一個人的時候,是憤怒,殺到最後,卻已經沒了感覺。

但是如今籠著溫暖的陽光,又覺得毛骨悚然。

抿唇,折蒼推開門,準備如往常一般帶著山山去買吃的,結果一出門,就見張婉帶著阿蠻站在門口。

她們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兩個人衣裳上都有些許晨露。折蒼連忙請兩人進來,阿蠻恭敬的站在一側,張婉道:“蒼蒼——城主去世了。”

折蒼張了張嘴巴,半響道:“節哀。”

亂世的人不值錢,城主也是。

她忍不住去拍了拍阿蠻的手,這個小姑娘,尚且四歲,但短短幾天,父親和祖父都相繼去世,而小叔安朔還不知道如何。

折蒼並不是傻子,她問張婉,“所以,您想要我做什麼呢?”

張婉站起來,然後直接跪了下去,折蒼連忙去扶,張婉卻不肯起來,連帶著旁邊的阿蠻也跪了下來。

“蒼蒼,你有大有大才,本是世外之人,卻陰差陽錯卷入了我們陵城的是非。”

“你的大恩大德,我們永世難忘。”

她拉過阿蠻,道:“如今,少城主膝下隻有阿蠻一個女兒,安少將軍還沒有成婚,如今城主一去世,安家在城池裡麵的主子隻有阿蠻一人。”

“在安少將軍沒有回城之前,阿蠻責任重大,可她如今一個稚兒,做不得任何事情,隻能去讀書,練功。”

折蒼有些明白了。

“你們是想讓我做阿蠻的先生?”

張婉點頭。

“你昨日的能力,眾將士十分欽佩,你做阿蠻的先生……於阿蠻來說,便是極好的。”

於他們也是極好的。

雖然她已經有意願為陵城出力——讓喬年去找木匠,但是這不是栓住她的長久之計,還需要用人情去留住她。

他們十分慶幸折蒼還是個年幼的姑娘,慶幸她是第一次見到戰爭,也許再過幾年,處世久了,她就不會因為一城的屍體而動容。

陵城之幸。

百姓之福。

果然,就見折蒼猶豫了一瞬,答應了。

她道:“我確實想做點事情,如此,我們的道路便是一樣的,可以同行。”

張婉和阿蠻大喜,阿蠻在地上響亮的磕了三個響頭,喊道:“先生,我會好好學的。”

……

“聽聞是神女降世了,那麼遠的距離,好幾箭齊發,各個都一箭穿喉,沒有一個落下的。”

“好幾箭?看不起誰呢,我聽我當兵的侄子都說了,是一百支箭一起射,有的是射喉嚨,有的是射心,有的還射穿了眼睛呢!”

“你當兵的侄子,王三,你哪裡有當兵的侄子,不是個夥夫嗎?”

“去你的夥夫,我侄子可是木匠。”

“如今招木匠呢,聽聞要去神女那裡學東西,哎喲,你侄子可走大運了。”

“誰說不是呢?他娘一晚上激動的沒睡著,哎,可惜了,他弟弟,我那小侄子本來也是木匠,前幾天去世了。”

“該死的王家,外敵麵前,他們還想趁機奪城!”

“哎,要不是如此兩麵受敵,城主也不會去世了。”

“城主好啊,輕賦稅,哎,我哭了好久。”

“如今少將軍在外麵,隻剩下少城主的遺女在了吧?”

“對,已經拜了神女做先生,哎喲,以後就是神仙弟子了。”

在這幾個閒話的人不遠處,一個穿著常服的中年男人感慨道:“安明之可惜了,滿門忠烈,愛民如子,這才能讓百姓都說他的好話。”

此人名叫常昌宏,是這次泉城來的將軍,也就是他,帶著三萬兵馬,這才能打退小南晉國。

想到這裡,他狠狠的將茶杯一摔,“也不知道這他娘的仗要打到什麼時候,我老常什麼時候去見他安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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