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肚醋魚(2 / 2)

小鎮人家 朽月十五 6199 字 6個月前

說完頭頂便挨了方覺一下,他打得不重,收回手後道:“明日我休沐,晚上玩得晚點也可以。”

大家剛還有點沉悶,現下立馬變得活躍起來,一個個到上了船還沒停下嘴。

小阿七和山南也不能真看方覺一個人劃船,找了根漿一起出去幫忙,三人劃槳船動得很快,還沒等低飛的鷺鷥停在船頭,便已然過了橋洞。

深夜裡的明月河很靜,隻有搖擼從水麵拂過的嘩啦聲,月色皎潔,河水被漂上一層亮色。兩岸的人家熄了燈,隻有幾盞在閃。

阿夏很喜歡這時候河麵的晚風,微涼中帶著濕意,她手肘抵在窗戶上,托住兩腮往外探出去。過了民房,能看見隴水鎮上最高的塔,有瑩瑩的光在閃。

曉椿指著那座塔小聲地說:“千光寺果真不墜它的名聲,整座塔都在亮。”

“千光寺還挺靈的,”山桃回了一嘴,而後突然想到,“是不是廟會要到了?”

“兩日後吧,我阿娘念過一嘴,說要去那裡支攤。”

阿夏因對廟會很有興趣,所以記得很牢,脫口而出。

“到時候可以一起去逛逛。”

千光寺的廟會不常有,兩個月一次,每到開廟會的時候,十裡八鄉甚至有其他鎮的人也會過來湊熱鬨,不止買賣,更為從塔上一覽隴水鎮的風光。

高塔平日隻讓人進到第三層,但有廟會時,全塔都能上,攤子也可支在上頭,付點香火錢便可。

她們三個又聊起之前的廟會,就聽山南掀了簾子在門外喊,“船菜吃不吃?”

“吃!”

沒有人猶豫,出來晃不就是吃喝玩樂。

“那成,我跟船家說一聲。”

山南放下簾子,走到船頭跟對麵的船家交代,“阿叔,來兩罐頭肚醋魚,七碗飯。”

“得嘞,等會兒啊。”

船家的聲都帶著笑,本來都準備劃船回去了,結果這麼晚還能碰見來吃船菜的。

阿夏探出腦袋,那艘船停泊在岸邊,他們的船緊挨著,因此略微一瞟都能看見船家的動作。

這艘漁船跟烏篷船還是有點不同,前頭有篷子,伸出一根長竹竿吊著燈籠,中間凹下去,置在那裡的兩隻泥爐子突出頭,尾部平直。

那個船家應當是做船菜的老手,從盆子裡抓出還鮮活的鱅魚,利索拍暈,魚鱗片,兩條魚沒多久就叫他收拾的齊齊整整。

他做頭肚醋魚用的不是砂鍋,是大鐵鍋,口大肚大,斬好的魚頭和魚肚放到盤子上,還得切應季的白蘿卜,汁水鮮嫩。

熱油一倒,滋滋作響,底下的火噗噗冒煙,魚塊剛下,油星子濺得老高了,聲大得都能驚醒河裡的魚。

撲酒,滴醬,灑糖,放湯,蘿卜也彆忘記滾下去,等湯嘟嘟地響,一鍋老香了,煮到差不多,再倒調好的濕澱粉和米醋勾芡,出鍋前撒一把蔥花。

這個船家不用盤子裝菜,用的是瓦罐,口大肚大,夜裡吹冷風菜也不會這麼快冷。至於飯,他有專門的甑子炊飯,掀開蓋子,飯還熱氣騰騰的。

山南和小阿七接過瓦罐,阿夏她們幫忙拿飯,最後付錢的是方覺,他自認為自己是裡麵最大的,理應給錢。

船艙裡沒燈籠了,索性還有隻油燈,拿火燭子給點上 ,光照的不真切,影子都是重疊的。不過完全不影響他們吃飯。

有凳子就坐,沒有諸如小阿七,一撩衣擺直接坐到船板上,小小的船艙叫七個人擠得很滿,兩個瓦罐方覺他們一罐,阿夏三人一罐。

魚沒吃到嘴裡,幾人都不說話,筷子齊刷刷地往罐子裡伸,阿夏夾出一片油光滑膩的魚肚,怕滴汁,忙用碗給兜著。

隨意吹幾下,就用牙齒去咬,勾的湯汁先滑到嘴裡,是酸甜口的,現殺的魚最鮮也最嫩,尤其是魚頭裡藏著的肉,挖一點在湯汁裡滾一圈再放到嘴裡,那都得吃到眯起眼回味。

船艙裡偶爾有幾句說話聲,其餘全動筷子的聲響,到最後兩罐子的頭肚醋魚全都見底了,才有人咂摸著嘴巴道:“這味好。”

吃完後,夜本來就很晚了,正是人家睡覺的好時辰,他們也有點犯困,還了船家瓦罐和碗,請他早點回去歇下。

船緩緩地調頭劃回去,這個點,月都躺在雲裡隻露出半個頭,連泛河上的畫舫也不唱小調,而是哼起童謠來。

“月光光,繞過牆,照床上,阿囡阿郎,夢裡夢見大荷塘。”

彈起輕軟的小調,全蕩進河灣裡,叫人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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