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隨著村民們的帶領,一行人來到了清平村最中央的一片空地上。這空地昔日還是開闊平坦的,但今日,上麵插滿了大大小小的旗子,布了內行人一瞧就十分生疏蹩腳的陣法,不用細想就知道是村中人的手筆。
陣法煞氣帶著冤孽。蘇和玉與溫容對視一眼,這空地正是當初殺死人魚的地方。陣法怨氣衝天,與邪廟裡的人魚神像相連,一行人在這裡被獻祭後,靈魂會歸神像所有,人魚神像吞噬魂魄壯大邪力,到時她能掌控的就不單單隻一個清平村,其他地方也會遭殃。
但是。蘇和玉朝著陣法怨氣的方向望去。按理說,這邪像吃了如此多的魂魄,怨氣早就該突破清平村了,但那絲絲縷縷冤孽之氣卻隻是在村子邊緣遊蕩,大有種被限製住無法出去的意味。這就奇怪了。
蘇和玉眯了眯眼。
村內人依舊帶著他們往陣中走。
在蘇和玉與溫容等修行人士眼裡,陣中煞氣冤孽一覽無餘,但在其餘新人眼中,隨意擺放的旗子單就是旗子,今日風和日麗,空氣清新,彆說什麼陣法,他們連半點不對勁都感受不到。
所以村中人說婚後第二日來此祭拜是村內習俗,保新婚之人多子多福、一生平安,這些原本也屬於惡人村的年輕孩子們在失去真實記憶後便也羞答答地信了,朝著村民們指引的方向走去。
陣中明顯有四隊新人站立的位置,離得很近,這便是作為祭品的地方。
在兩對新人毫無察覺地站上去,甜蜜相視而笑後,遠在邪廟裡的人魚塑像雕刻般的唇角揚起,愈揚愈寬,愈咧愈大,直咧到耳根,黑洞一樣的嘴裡暴出幾排鯊魚般尖利的牙齒,猩紅的舌頭在刀仞般的牙尖上滑過,黑漆漆的右眼流下一行血淚,似愧疚慈悲,內裡卻暗含著稍縱即逝的滿足和無法抑製的喜悅。
這尊人魚像已經瘋了。
或許一開始她是清醒的,清醒又怨恨地在村內徘徊,怨氣化實那一天殺了負心漢和新娘,借著詛咒的由頭滅了不少當時參與殺害她的主謀。她是厲鬼,她是慘死,可她也報了仇,理應該消散些戾氣才對。就算她恨得再厲害,非要濫殺無辜,也大可不分青紅皂白將村上所有參與謀害她的村民並著其餘諸如老者孩提之列的無辜人士一齊滅除,也算她恨得瘋魔。
可她卻沒有。
她不止沒有,她甚至留下了部分主謀,饒了所有從犯,卻開始要求這些惡人們每三月為她獻祭四對彼此相愛的新婚夫婦。
每三月四對,這是她能吸收靈魂的閾值。她擠掉了神廟內雕像,自己入住了進去,卻也是知道自己厲鬼化形,殺人數十,地府難收。她不願去化解怨恨贖罪投胎,隻想保留自己怨氣,修成邪神。
旁的神像修煉需要信仰和香火,她也需要‘香火’。但她的‘香火’是彆人的命,尤其是相愛的新人性命。
她從被棒打鴛鴦送命的可憐人魚變成了要收割恩愛之人性命的邪神,受害者逆轉成了加害者。隻是她不知道,邪神之路並沒有那麼好走,她在吸收彆人靈魂的同時也在逐漸迷失自己的心智,最終變成了這麼一副比起人魚更像是水下惡獸的鬼樣子,叫人不禁猶疑,她到底還記不記得曾經的往事,還是她隻是成為了一個吃人上癮不知饜足的怪物?
過去的善良人魚已經逝去了。她瘋了。
卻是不知道,她是在漫長的吞噬人性命中抹除心智逐漸瘋掉的,還是在她決定收割恩愛之人的性命那一刻就已經瘋了。但柳依雲能確定的是,現在這個沒有任何情感理智隻剩怨氣的邪物很難處理。
她已經想起來這是在哪段劇情裡了。她當初看文的時候是在深夜,昏昏欲睡,作者寫文又很冗長,她看到中途,沒忍住就開始跳著看,恰好跳過了惡人村這個劇情,隻跳到了最後主角團入陣和瘋掉的邪物打鬥的過程。要不是係統一個任務提醒,她甚至沒意識到當時書裡看到的那個極難對付的邪物,其實就是現在村裡的那個人魚塑像。
跳文害我,柳依雲歎了一口氣,同時也感到頭疼,因為按照現在這個走向,那麼……
果不其然,村民們瞧見主角團四人走到陣中就不走了,遲遲不前往祭品應該站立的位置,開始催促起來:“怎麼不動了?”
村長使了個眼色,方頭巾張大娘便道:“小桃,怎麼了?”
假裝成溫容家人們的村民亦在詢問:“有什麼不妥嗎?小玉?”
這邊柳依雲不知該怎麼回答張大娘的問話,那頭溫容卻是壓根沒有理那些村民。
她和蘇和玉對視一眼,點點頭,決定與惡人村攤牌,手上剛摸出一張符籙正要說話,卻見旁邊柳依雲拉著薑淮朝著獻祭方位走去,溫容剛要說出口的話就卡殼了,她疑問道:“依…”但想了想柳依雲現在的舉動,她仍是把這個字咽了下去,轉而道:“小桃?”
可柳依雲假裝一副被香灰蒙了心智般的模樣依舊拽著薑淮朝那邊走,薑淮偏頭瞧她,卻也不掙開,極好說話地被她拽著走,半點不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