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淼嚇得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
她以前沒這麼慫,她以前在彭新洲手底下乾活的時候,很多時候還挺積極的。
隻是這兩年她鮮少見到彭新洲,彭新洲留給她的那點記憶被她反複品味,品得都快成神仙了。
於是當神仙降臨,出現在你的小破出租屋的時候,那種害怕簡直像個魔鬼,從腳底下湧上來,將整個人都占據了。
她怕什麼呢?她怕的東西可多了。
她怕自己在彭新洲麵前越發顯得相形見絀,她怕彭新洲再對她笑一下、說一句話,她就又得被暗戀的心情折磨很久。
她最怕的是,這個人哪怕站得離她很近,哪怕和她身邊的人發生著外人看不懂的親密關係,也和她無關。
永遠和她無關,絕望得如同掉進無底的深淵。
彭新洲拉著虞理走了,虞理甚至還穿著睡衣。
陸淼沒有阻止,何談阻止,她剛才都出賣了自己的朋友。
房門砰地一聲關上之後,陸淼呆站在原地好一會兒,突然醒悟了過來。
趕緊跑回臥室撲到手機跟前給陸路打電話。
陸路接得很快:“怎麼了?大半夜的。”
陸淼:“姐,你現在在哪兒呢?”
陸路:“剛從店裡出來,回家路上。”
陸淼:“姐如果我做了錯事……不對不對如果我沒做錯事,你會生我氣嗎?”
陸路:“?????”
陸淼:“哎呀反正就是你不要生我氣,你說的話我都記著呢。”
陸路:“記著有用嗎?你聽沒聽?”
“聽呢聽呢。”陸淼猛點頭,“我絕對聽你的話呢。”
“行吧,那早點睡。”陸路道。
陸淼抬眼看這屋子,覺得哪哪都是讓人心情複雜的傷心處,又怕彭新洲真給陸路打電話告她的狀,於是磨磨唧唧道:“姐,我今晚能不能去你那兒睡啊……”
“不能。”陸路很絕情,“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陸淼一下子急了起來:“還用發生什麼事嗎,昨晚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虞理今天晚上才回來,身上還穿著那誰的衣服!”
陸路:“啊,你是有點慘。”
陸淼:“所以嘛!讓我去嘛!”
陸路終於鬆了口,她長歎了一口氣:“成,你過來吧。”
陸淼嗷嗚叫一聲,打開衣櫃快速收拾了點衣服,塞進包裡便出了門。
就讓這屋子一個屋去悲傷去吧!!!
虞理被塞進了車裡,老車,老司機。
彭新洲坐在老位子上,雙手環胸直視前方不說話。
虞理扯了扯自己的睡衣下擺,這是件睡裙,坐下的時候顯得有些短。
良久,虞理覺得一口氣應該散得差不多了,這才悄咪咪地起了個話題:“姐姐,今晚談得怎麼樣?”
本想著說工作,絕不會錯,但沒想到話音剛落,彭新洲便一個眼刀飛了過來,直戳戳地紮在了虞理的臉上,紮得她一瞬間有些窒息。
“姐姐……”虞理抿抿唇,“商場如戰場,勝敗乃兵家常事……”
“嘴閒是吧?”彭新洲打斷了她的話。
虞理:“啊。”
車上就有冰箱,彭新洲彎腰從冰箱裡拿出瓶酒來,擰了塞子,往高腳杯裡倒了足足半杯。
虞理:“這……”
彭新洲把酒瓶塞進了她手裡。
虞理:“????”
彭新洲端著酒杯碰了碰她的瓶身,叮的一聲脆響:“乾杯。”
這杯可不能乾。
這是度數極高的紅酒,彆說彭新洲讓她用瓶吹了,就彭新洲自己杯裡那些,也不該這麼乾啊。
虞理眼疾手快,在彭新洲把酒送進自己嘴裡之前,握住了她手指。
彭新洲拽了拽,沒拽動。
虞理又怕抓傷彭新洲的手,又怕杯子晃蕩把酒撒到了鋪著昂貴地墊的車上,所以手握得特彆緊,還是那種掌心全包式的緊。
彭新洲:“……”
虞理:“姐,彆喝,傷胃。”
彭新洲:“你瞧不起我?”
虞理:“這怎麼就是瞧不起你了呢?這哪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啊?”
彭新洲:“你能喝我不能喝,那可不是瞧不起我。”
這種感覺有些熟悉,虞理有些頭大。
彭新洲以前不是這樣,她冷靜自持,神秘莫測,總是站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俯視眾生,虞理就是眾生中的一個。
但這次重新開始接觸以後,彭新洲便變得任性,肆意,胡攪蠻纏。
跟陸淼撒潑的狀態有些像。
當然,像是指內核的像,表現形式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比如現在,用這種你氣了我但是我就是不跟你好好說話非得用同樣的方式再氣回來的……處理手法。
意外地讓虞理感覺到貼近,感覺到親密。
“乖。”她沒管住自己的嘴,“我錯了,你聽我解釋。”
彭新洲:“????”
虞理:“我喝酒隻是想看看我的酒量有多少,因為之前沒醉過,又在網上看了一些帖子,女孩子應該知道自己的度,這樣才能更好地保護自己。”
彭新洲:“你把話倒回去。”
虞理:“我酒量……”
彭新洲:“再往前。”
虞理:“聽我解釋。”
彭新洲被她握著的手動了動,示意再往前。
虞理:“姐姐我錯了。”
彭新洲繼續動,虞理:“姐姐我錯了。”
彭新洲瞪起了眼睛:“讓你往前,不是讓你卡殼複讀。”
虞理的手絲毫沒鬆懈,腦袋往下猛地一低,脖子都快甩斷了:“姐姐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好多我又錯了好多你怎麼懲罰我都可以但不要不理我不要我不要把我趕下車……”
彭新洲瞪著的眼睛沒能收回去,心情複雜。
虞理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怎麼短短的時間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的理性呢,她的自持呢,她那張巴拉巴拉總是她有理的小嘴呢???
一件事還沒正式開始說居然就開始道歉了賣慘了裝可憐了???
搞得好像她有多嚴重地欺負她了似的。
彭新洲扯了扯手:“你鬆開。”
虞理的腦袋還是埋著:“姐姐答應我了才鬆開。”
彭新洲:“我今天要是非不答應了呢?”
虞理:“那我就和姐姐長一塊了!”
彭新洲:“……”
虞理:“……”
兩人靜默地相持,紅燈亮起,車子停下,車身輕輕晃了一下。
彭新洲和虞理共同握著的那杯酒紋絲不動。
當然,虞理抱在懷裡的那瓶酒,也紋絲不動。
彭新洲有些累了,盯著那個腦袋頂和那截洗白的脖頸,偃旗息鼓:“放開吧,我手麻了。”
虞理趕緊鬆開了,迅速接過彭新洲的酒杯放到了有固定卡位的桌上,然後便雙手握著彭新洲的手,輕輕地揉搓。
“還好嗎?疼嗎?對不起啊。”臉上真是誠懇得很。
彭新洲扯著嘴角笑了笑,也不拽回自己的手,隻是抬了抬下巴:“你懷裡的呢?”
虞理:“我解釋過了,姐姐聽見了就行。但姐姐是否選擇原諒我,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虞理終於徹底鬆開了彭新洲的手,往後退了一步:“姐姐讓我喝我就喝,姐姐彆糟踐自己的就行。隻是我不懂紅酒,可能會糟踐了這酒。”
彭新洲伸手,一把拽過了虞理懷裡的酒瓶:“行了吧你。”
虞理呆呆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