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橋宜人身穿整潔的製服，筆挺的領子和閃亮的肩章彰顯著他的權威和地位。
鷹鉤鼻子上方緊鎖著的濃眉，深邃的眼神和從下頜處拉伸至顴骨的深深皺紋，都凸顯著他的嚴肅和冷酷。
他的身材屬於島國人中少有的高大類型，大概有一米八八，體態健碩，一看就是長期堅持鍛煉的人。
僅僅是坐在那裡，就像是一座高山，給人一種無形的威懾力。
坐在他身邊的木久雄晉都稍遜一籌。
相比之下，鬆山課長這個一課課長，更像是被資本主義腐蝕的上位者，一身鬆鬆垮垮的肉，與周圍的人形成了鮮明對比。
毛利修一因為長著一張可以嚇哭小孩子的臉，即便身高與體型上不占優勢，但憑借那張臉，也起到了不錯的效果。
與中年男人們完全畫風不符的要數穿著白襯衫、黑發稍顯淩亂，長相英俊，眼中帶著憂鬱氣質的少年。
他僅僅坐在那裡，就給人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電視台與新聞社的記者們，許多已經將鏡頭對準了他。
時下最熱的話題人物之一，最強的高校生偵探，倉木白川。
相比起為警視總監，新聞媒體人們更在意話題的熱度。
他們已經從倉木白川身上聞到了頭條的味道。
即便之前高倉由依碎屍案與完美醫院整容案都是白川主導破獲的，乃至後麵的50年前高橋長景藝術家拚圖案，也有白川的身影，但這個少年卻從未出現在直播鏡頭內。
所以這一次新聞發布會，也算是白川第一次在公眾麵前亮相，還是與警視廳的一眾大佬坐在一起。
這場直播，注定會讓白川的名聲大噪。
雖然白川並不想因此出名，影響到自己後續的高校生活。
鬆山課長在發布會還沒開始前，主動將高橋總監、關根由子與白川相互介紹了一遍。
高橋總監對著白川微微頷首，“少年，你很優秀，希望你繼續為正義的事業奮鬥。”
冠冕堂皇的客套話。
白川笑著回應，“我會努力的，謝謝總監的肯定。”
高橋宜人的眼神並沒有在白川身上停留太久，簡單的寒暄過後，就與身邊的木久雄晉聊了起來。
高橋宜人的臉色全程嚴肅，並沒有露出一絲笑容。
新聞部發言人關根由子小姐穿的同樣是警服，她是一個四十多歲卻依舊風韻猶存的女人，眼角有淺淺的魚尾紋，看得出年輕時候應該是不輸給白木沙耶的大美人，隻是歲月對待美人向來苛刻。
法令紋與魚尾紋總是在不經意間出賣她的年齡，但她的身材保持得非常好，氣質也溫文爾雅。
至於警方現在重點保護的對象，自首的上元小鬆，則坐在最左側孤單的位置上。
他身邊還有兩位素質精良的警衛作為保鏢，站立其後，隨時保護著他。
他的手上戴著手銬，消瘦的臉上寫滿了疲憊，就像是幾天都沒有睡好，眼裡充斥著血絲。
但這樣的人渣，不會吸引任何人的同情。
他們背後，是一塊投屏，圖案正是島國警察的標識，朝日影。
這個標誌表示“高升東天，儘掃陰霾，白日青天”。
此時，會場上到處都是閃光燈與單反相機的哢嚓聲響。
記者們一邊拍照，一邊和同行搶占有利位置，並議論著已經公布的案情。
“你們說，笑臉連環殺人案的凶手會不會出現在會場上？”
“這不太可能吧？這裡可是警視廳本部，除非是要自首。”
“凶手會因此停下殺戮複仇嗎？”
“這還真不好說。”
“這就是三枝鴉福利院兒童案的主謀之一嗎？真是個人渣呢，看起來就不是好人。”
“要是有當年的影像資料就好了，僅僅是文字，還是難以引起絕大多數人的共鳴。”
他們三三兩兩地議論著。
在嘈雜的人潮之中，白川看到了中山藤遠的身影，他挑選了一個不太起眼，靠後排的位置坐下，就像是一位普通的觀眾。
發布會倒計時1分鐘。
毛利修一緊張地理了理自己的領口，喉結滾動，開始分泌唾沫。
他們的麵前都有水杯，裡麵裝著純淨水。
毛利修一端起水杯，咕嚕咕嚕喝完了水。
白川很想提醒他控製水分，以免發布會開到一半想要上廁所。
但毛利修一已經喝完了，並拿起礦泉水瓶，又倒了一杯。
終於，時間來到了14點整。
新聞部發言人關根由子對著話筒，宣布發布會正式開始。
“歡迎各位媒體的到來，今天我們在這裡，主要是為了向大家公布笑臉案與三枝鴉福利院合並案的最新案情進展，在此之前，我們也要表明警視廳對此的態度……”
關根由子小姐不愧是新聞發言人，將今天發布會的主題闡述得非常清晰，隨後將話語權交給了在場職位最高的警視總監，高橋宜人。
高橋宜人代表警視廳向所有的民眾表示，警視廳一定會將所有罪惡之人繩之以法，不會讓民眾生活在恐慌之中。
隨後是木久雄晉發言，他按照演講稿，慷慨激昂地講述了自己的就業生涯，在末尾說道，
“在我擔任部長期間，絕不會讓慘案重演，我們的下一代將生活在陽光燦爛的午後，我們會為他們遮風避雨。”
一陣熱烈的掌聲響起，顯然是對他演講的肯定。
他就像是參與選舉議員的政客一般，獲得了大量的擁護。
就連長官高橋宜人的風采都被他搶走了。
然後是鬆山課長，他隻簡單地說了幾句冠冕堂皇的話，就直接讓負責搜查組的組長毛利修一接過話頭。
毛利修一因為喝多了水，再加上緊張的原因，有些想上廁所。
但他強行憋住了尿意，嚴肅地對著鏡頭說道，
“笑臉連環殺人案的凶手，我知道你一定在看，通過鏡頭在看著這場直播，我對你的過去表示同情，但我不能允許你以犯罪來製裁犯罪的做法！
今天的發布會就是在給你與曾經的受害者一個交代，
正義會遲到，但終將到來！
請停止你繼續犯罪的做法，到警視廳自首！不要變成那些曾經傷害過你的人。
當你凝望深淵時，深淵也在凝望你。
打敗野獸的同時，變成了野獸，那將是人類的悲哀！
三枝鴉福利院的罪惡名單我們會在今天公布，雖然其中已經有大部分人死亡，但剩下的人一個也無法逃脫法律製裁！”
毛利修一說完，臉上氣憤的表情越加明顯，讓他顯得非常猙獰。
即便是站在前麵的記者，都忍不住顫抖了一下，感覺被毛利修一惡狠狠地看著。
他們紛紛咽了口唾沫，有種要被地獄野獸吃掉的恐懼感。
假如不是毛利修一穿著警隊製服，他們可能會以為這是某位剛剛被放出來的凶手。
毛利修一說完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下一個發言者，白川的身上。
鬆山課長拿出方巾，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雖然大廳內有空調，但他的體型肥胖，是那種很容易出汗的類型。
無數的鏡頭對準了白川。
白川麵色平靜地拿出了發言稿，在眾人驚訝的表情中，低著頭，照著發言稿一字一句地說道，
“大家好，我是警視廳特彆顧問倉木白川，全程參與了笑臉連環殺人案……”
鬆山課長感覺自己額頭的汗水更多了一些。
木久雄晉明顯不滿地看了他一眼，鬆山課長肥胖的身體抖了抖。
一直按耐著沒有提問的記者們此時也開始了竊竊私語。
“直接照著稿子念嗎？”
“畢竟是個高校生，從沒有經曆過這樣的局麵，提前準備情有可原。”
“我怎麼感覺他像是在讀書？”
“這麼重要的場合，至少也要背一背稿吧？”
在眾人的議論聲中，白川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念完了演講稿，並長長地鬆了口氣。
“終於，念完了。”
嚴肅的會場頓時爆發出了笑聲。
就像是經曆了有史以來最大的笑話。
“最強高中生偵探，不過也就是個高中生啊。”
高橋宜人的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皺。
白川看著發出笑聲的媒體們，也露出了一個善意的微笑，
“以上是警視廳要求我說的，接下來我想說點自己想說的。”
所有的嘲笑聲、議論聲戛然而止，大家都齊刷刷地看向白川。
鬆山課長莫名緊張起來，木久雄晉極力控製著自己的表情。
就連毛利修一也驚出了一身冷汗。
要知道這可是全國同步在好幾個電視台播放的直播，要是白川說出什麼不利言論，警視廳就會被推到風口浪尖上。
一排排警視廳的領導高層們，都捏了一把冷汗。
直到白川看向犯人山元小鬆，
“算了，還是讓三枝鴉福利院委員會的成員山元小鬆先生來說吧。”
白川笑了笑。
警視廳所有領導，同時鬆了一口氣。
記者們則是發出了不滿的歎息。他們還以為會有什麼特彆勁爆的消息，結果少年直接說“算了”，這怎麼能算？
鏡頭對準了山元小鬆。
白川再次開口，“山元小鬆先生，請務必講出三枝鴉福利院的全部真相。”
沒有人在意白川的話，即便是木久雄晉，也覺得這是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隻有白川自己知道，他發動了中級教唆術。
山元小鬆原本就是要向公眾謝罪的，這次發布會的主要環節，就是聽他的自白。
所以就連山元小鬆自己也沒有察覺到什麼異常，他隻是覺得少年很奇怪，這種時候說這種話，多此一舉。
他早就和木久雄晉商量好，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他非常清楚。
山元小鬆麵對這些閃光燈，下意識地用手擋了擋眼睛，然後裝模作樣地朝著大眾鞠了一躬，
“對不起！”
發布會分為三個環節。
第一個環節，警視廳的正麵人物的演講，包括了警視總監高橋宜人、刑事部部長木久雄晉、一課課長鬆山課長與搜查組（相當於專案組）組長毛利修一、特彆顧問白川的講述。
第二個環節，犯人山元小鬆的自白，揭露三枝鴉福利院案子的“全貌”以及向公眾道歉。
這當然也是最關鍵的一個環節。
第三個環節，就是記者問話環節，所以記者們現在都在等待，即便他們非常想提出問題，但也需要遵守這個流程。
現在發布會終於來到了第二個環節，山元小鬆的自白。
“對不起！”
他朝著鏡頭與所有人鞠躬，看似誠意滿滿，實則內心充滿了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