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世棠低頭看著蒲團,暗自歎了口氣,“自然算不得良人,連個人都不能算。”
祖母瞪她,越說越不像話。
許世棠抬起頭,拉住祖母的袖口,明亮的眸子平靜如水,“祖母莫氣,賀啟焱為人孫女已打聽清楚。他懶於仕途,疏於學業,唯一稱道的是他的後院,”許世棠覷了眼祖母,改口道,“他的後院多麼糟爛,我實在是清楚的。”
祖母一聽此話,來了氣,“那你還是應了!”
許世棠趕緊順著祖母的後背,慢慢地道:“不管高門大戶還是尋常人家,女兒出嫁多半為了家族得利,幾畝薄田甚或幾鬥米。年紀到了定要許配人家,嫁不出去惹人閒話,嫁出去了要三從四德,被休了更要受儘白眼。祖母,何為火坑,女子來到世上,本就跳進了火坑。您說是也不是?”
老太太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她不明白自小膝下長大的孩子,何以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她抬眼看著眼前的孫女,平日的膽小柔弱全然不見,反而透露出堅韌和倔強。
難道暈了一場連性格都隨之變了嗎?
老太太凝視著眼前最疼愛的孫女,思量著,她方才所說並非沒有道理。
許世棠不知祖母心思百轉,隻是輕輕地依偎著她。外婆也一樣為她的工作生活操碎了心,那會她不懂,還一個勁犟嘴。她忽然很為自己的無知感到難過,她是多麼得不孝啊。
世棠眼角濕潤,隻聽得祖母道,“既然都是火坑了,也要挑個小一點的跳。”原本淚眼盈盈一聽這話隨之又笑了,她靠在祖母的肩頭,“可以不跳的。”
祖母不明白,“怎麼?”
世棠伸出自己的手包裹住那雙蒼老溫暖的手,如同在無邊的黑夜裡,握住力量也握住了信心,“隻要想清楚自己要什麼,彆貪心。”
麵前佛像,青煙繚繞。祖孫兩人相依著沒再言語半句。
世棠暈倒後第三日,賀母又登許府的門。嘴上說著順便來看看,身後卻是玉器綢緞,上好的皮子滿滿一大車。
王大娘子合不攏嘴,笑著將人迎進來,許老爺雙眉間的川字紋也幾乎被喜悅所衝淡。
相較王大娘子,許老爺在激動之餘,對一車子好東西還是保持了相當的克製與恭謹。
侯府夫人未言明所帶之物隻給世棠一人,許老爹卻很清楚,越是這個關頭越是錯不得半步,仔細叮囑自家娘子彆眼皮子淺讓侯府見了笑話。
王大娘子撇嘴待要強調自己好歹都是嫡母來的,被許永年狠狠的一眼給瞪了回去,張開來的嘴才不甘不願地閉上了。
許永年有自己的考慮,王孫勳貴遍地的汴京,他這個五品小官著實不起眼,幾個兒子雖然普普通通,但架不住幾個女兒吉星高照。
二女兒頭裡嫁了榮顯伯爵府,四女兒許了當朝新貴,五女兒更是高嫁了定遠侯府,許府水漲船高,自己這個嶽丈大人得拿出點派頭,再不能行事似那小家子。
許永年捋著胡須愈發感慨,許家啊說不定自他這輩便要光大門楣了。
賀母醉翁之意不在酒,同王大娘子寒暄了幾句,便提出要去看老夫人。王大娘子內心嘀咕,麵上卻不敢阻攔,讓侍女領著去了清暉堂。
許老夫人雖不似之前那般抗拒賀家,但是終歸要去了她的心頭肉,這心裡仍是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