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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陽光穿透層層疊疊的樹葉,斑駁成了滿地琉璃,微風吹過,蒼翠颯颯作響,宛如悅耳的音符。
扶緹拎著包袱,抬頭又看了一眼永寧寺的牌匾,佇立片刻,終是轉身離開。
溫嶠與賀子慕今早便已經從李府出發,返回青雲宗,她則是先繞道回了一趟永寧寺,並與裴渡約好卯時在山腰的月老祠集合。
蜿蜒的山路在林間曲折前行,扶緹走了好一會,這才隱約看到祠前那棵掛滿紅綢的相思樹。
小路走到儘頭,盤根錯節的古樹總算得以映入眼簾。
綢帶經過風吹日曬,早已褪去了最初的豔麗,重重疊疊地,一團又一團,糾纏成堆,仿佛雙生的相思果,又好似月老的紅絲線。
樹下屹立著一道修長的身影,瑰麗奪目的烈色之間,他是僅存的一點白,如同清冷的孤月,穿過四合暮色,誤入萬丈紅塵。
似是感應到了她的腳步聲,那人轉過身來。
恰逢風起,紅綢飄曳。
青年溫潤的眉眼,也好似被這豔色沁染,瀲灩至極,無端惹的人心湖蕩漾。
“哎,阿提姑娘!這裡這裡!”
一道突兀的聲音總算拉回了扶緹的神思,她轉眸看去,這才注意到站在裴渡肩膀上的小影。
“你總算來了……喏,這是玲瓏托我送給你的。”小影掌心凝出一團黑氣,將護了一路的物什遞到扶緹麵前,“她原本是想幫你繡個更好的,但沒想到這麼快就分彆了,隻能連夜做了一個這樣的。”
扶緹伸手接過,低頭打量著手裡的東西。
這是個用青色錦緞製成的背包,樣式和荷包差不多,隻是尺寸要比它大上許多,兩端還加了編織繩,長度剛好適合斜挎在身上。背包正麵繡著雲鶴,反麵則是一些精致的紋路,模樣……像是什麼樹木的葉子,看起來十分眼熟。
“是菩提葉。”一旁的青年大概是注意到了她的神色,出聲解惑。
扶緹聞聲抬眸。
兩人四目相對,時間仿佛都靜止在這一刻,空氣中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悄無聲息地發酵。
直到小影的聲音再度響起,隻是語氣聽著頗為哀怨:“啊對,就是這個什麼菩提葉,玲瓏非說你會喜歡這個,昨天害得我找了好久,才找到零星幾片。”
扶緹移開視線,垂眸看向手裡的背包,手指不住地摩挲著菩提葉的紋路,忍不住喃喃:“這個傻丫頭。”
半晌,少女抬起頭,神情已經恢複正常:“不過,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話音剛落,她又轉頭看向裴渡,“裴師兄,它不應該回到鎖妖囊嗎?”
“你…?”小影睜大雙眼,實在沒想到這個姑娘這麼善變,明明剛才還感動的不行,下一秒注意力就轉到了它身上。
這也就算了,關鍵她還哪壺不開提哪壺。
小影心虛地覷了一眼裴渡,內心瘋狂祈禱他沒聽見方才那句話。
今晨玲瓏將它送還回來的時候,它也以為又要回到那黑咕隆咚的捉妖囊了,哪成想直到來了月老祠,裴渡也沒有要把它放進去的意思。
對此,小影隻能歸結於青年隻是暫時忙忘了。
可是現在經扶緹這麼一提醒,小影心底不禁越發忐忑……
可沒成想,青年並未回答這個問題,反倒是說起了另一件事:“玲瓏被李生年收了義女,關於這場婚約,他也已修書一封傳去長陽,和她家裡人交代清楚,保證她婚嫁依舊自由,至於今後所居何處,全憑她自己心意。”
聽到這番話,扶緹微怔。
這是…在安慰她?
印象裡,除去討論案情,他好像…從來沒有一次性說過這麼多話。
“可收拾好了?”見她又神遊起來,裴渡忍不住再次出聲,“若是好了,那便出發吧,天黑之前還要趕到下一站。”
說完,他便率先朝外走去。
“啊?哦哦好。”扶緹斂起神思,趕忙抬腳跟上。
被完全忽視的小影:“……”
雖然沒有被關回去,但為什麼還是感覺開心不起來呢?
下山路上,高聳入雲的樹木將陽光遮了個七七八八,蔭庇的林葉間依稀殘存幾顆露珠,晶瑩剔透,宛如珍珠。
扶緹將包袱往上提了提,抬眼望著前麵的人,不由得咬了咬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