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祈年紀不大,乾農活卻是一把好手。
顧溪和趙祈兩個人一起,不到午時就把土坑挖好了一半,吃過午飯後又乾了半個時辰,就全都做好了。
漚肥這一步,挖土坑是最累人的,好在土坑能循環使用,以後就不用再挖了。但看著寬闊的土坑,顧溪又犯了愁,這坑裡要填糞水,她和趙祈兩個人,這可怎麼弄?
“娘,你累了?”看見顧溪不動了,趙祈迷惑地看向她。
顧溪搖搖頭,她看著手中轉糞水的木桶和扁擔,但是怎麼都下不去手。
漚肥到現在,她第一次覺得發自內心的難,心理上的坎兒比生理上的坎兒難多了,她實在是過不去。其實這活對於生在鄉下的孩子和大人來說,都是極平常的,家家戶戶都要漚肥,大多數還是在盛夏的那段時間就開始漚了,那時候天氣熱,肥料熟得快。甚至一些家境一般的孩子,從小就得提著小筐到處去收馬糞和豬糞。
但這實在是……
趙祈一下子就明白了顧溪的想法,上前說:“娘,您彆想著現在的苦,想想到了明年地裡的苗長得好,收獲了的時候,那得多高興,您親手養出來的苗呢。”
顧溪聽了,笑著摸了摸趙祈的頭發,心想著這孩子到底有多早熟,怎麼什麼話都會說。
“要是您不喜歡乾這個,那我來就成。”趙祈道,“我也能乾,隻是會慢一點,不過今天肯定能做完的。”
趙祈說著,真的就自己提著皮桶往茅房的方向走,顧溪急著攔下他:“不行不行,怎麼能讓小孩子做這種事,你歇著去吧,我來。”
顧溪沒看見,她拿過趙祈手中的桶時,趙祈眼中喜悅幸福的光芒。
“娘,我忽然想起來咱們家有皮靴子。”顧溪捏著鼻子快走到茅房門口時,趙祈忽然喊了一聲。
顧溪轉過頭,眼睛也亮起來,靴子總比步鞋好,穿了靴子至少沒這麼膈應:“哪兒呢?”
“爹以前打野豬,自己留下了幾張豬皮,做成了靴子和皮袖套。”趙祈把手上的東西丟在地上,轉身往屋裡跑,“娘,你等著。”
顧溪笑眯眯的,把桶倒過來扣在地上,坐桶底上等著。
趙祈進屋之後就大肆找開了,趙荊山在炕上坐著,看他左翻右翻,忍不住問了句:“祈子,你乾什麼呢?”
趙祈道:“娘要漚肥,她嫌臟,我給她找皮靴子。”
趙荊山至今仍是不相信的樣子:“你娘真的要乾那種活兒?她沒打退堂鼓嗎?”
“我們的坑都挖好了。”趙祈回頭,“爹,皮靴子在哪裡呢,我找不著。”
趙荊山給他指了個方向:“那個櫃子的最上層,你夠不到,去搬個矮凳子來踩著。”
趙祈踩著凳子很快把靴子拿了下來,袖套也拿出來兩雙,抱著一堆東西急三火四往後院跑。
趙荊山叫住了他:“祈子。”
趙祈回過頭,著急道:“爹,什麼事?”
趙荊山抿了抿唇,腰直起來一些,傾身向前問:“你娘她,真的變好了?”
趙祈聞言咧開嘴樂了一下,他拚命點了兩下頭:“我覺得是好了。”
“嗯。”趙荊山沉聲應了一聲,揮揮手,“你去吧。”
聽見後門開合的聲音,還有趙祈迫不及待的腳步聲,趙荊山眯了眯眼睛,心中的滋味百轉千回。
他們家,真的等到這一天了嗎?
顧溪和趙祈一起穿上了防水的靴子,將衣裳外頭又套了一層衣裳,領子袖子都紮緊了,再找一塊粗大的布條把眼睛以下的臉全都蒙上,顧溪的心裡終於踏實了一些。
她悶悶地問趙祈:“祈子,你還聞得見味道嗎?”
趙祈的頭搖得像是撥浪鼓:“鼻子都堵上了,聞不到了。”
顧溪咬咬牙:“那就開始乾活吧!”
他們的工具很簡單,就是兩個皮桶和一根扁擔,他們兩個誰都挑不起扁擔,就隻能提著皮桶一次次運。從下午乾到了太陽快落山,漚肥的坑終於填好,離著土麵大概一尺多寬。趙祈不知道從哪裡撿來了一大塊方木板,顧溪連拉帶扯地將木板蓋在了坑麵的上頭,四周壓上幾塊大石頭,這個漚肥坑就算是完成。
顧溪累得滿身是汗,心裡卻高興得無法言說。
她轉頭看見趙祈紅撲撲的小臉,笑起來,想要伸手摸摸他的臉蛋,但想起自己剛才乾的活,又訕訕把手放下來。
手上不能動,隻能嘴頭誇獎,顧溪讚歎道:“祈子,你真能乾,今天幸虧有你。”
趙祈無聲地笑,抬頭看了看天色,離天黑還有好一會,現在正好是涼爽的時候,他問:“娘,今天還乾不了?”
顧溪道:“不乾了,洗個澡,咱們吃飯去。”
鍋裡的熱水在活沒乾完前就燒好了,顧溪先洗的,她把西屋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用皂角把自己從頭到腳洗了三遍,直到聞起來隻剩下皂角淡淡的香味才算完。顧溪換了身乾淨衣裳,把頭發擦得半乾,將趙祈叫進來洗。至於兩人今天穿的那些衣裳,顧溪捏著手指頭給扔進了大木盆裡,倒上一盆滾燙的熱水,放在外頭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