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農門媳(24)(2 / 2)

顧溪更確信了自己從前的想法:“這村子裡的學堂和先生確實不行,咱們得早點到縣裡去。”

“娘,去縣裡是什麼意思?”趙祈沒聽懂,迷茫地抬起頭。

趙荊山也睜開眼,看向顧溪,顧溪道:“就是搬家去縣裡呀。”

如果說在做香腸生意之前,顧溪覺得去縣裡讀書還是一種遙不可及的奢望,但是現在這奢望至少變成了希望。

顧溪盤算著,他們要是趁著過年的這一個月賺上十幾二十兩銀子,加上以前攢下的三十兩,那在縣裡買個房子也綽綽有餘了。趙荊山是壯勞力,腦子靈活,力氣又大,還會做木匠活,到了縣裡怎麼不也得賺得和打獵差不多?而且他們的香腸店在縣裡也是能開的,這麼雜七雜八加起來,足夠日常的生活和趙祈念書了。

“為什麼要搬去縣裡……”趙祈並沒有顧溪想象得那樣開心,他愣了好一會,攥著筆也不寫字了,小聲問,“那咱們家裡的蘿卜地怎麼辦,那些小雞怎麼辦,娘,你不是說還要養小豬,養小狗的嗎?”

“那些東西才值幾個錢。”顧溪摸了摸趙祈的頭,“等咱們搬走的時候,隨便賣掉就好了。豬這種東西,縣裡怕是不好養,但是如果你和小寶喜歡,娘也可以給你買隻小狗來呀。”

趙祈的表情還是很猶豫,他看了顧溪一會,見顧溪的目光堅定,又求救似的看向趙荊山:“爹,咱們真的要搬走嗎,我不想搬走,我覺得在村子裡的學堂念書也挺好的。我舍不得咱們的院子,也舍不得奶奶小姑他們,還舍不得我的朋友們。爹,咱們不搬走行不行?我會好好讀書的,會比縣裡那些學生讀得還好。”

顧溪沒想到趙祈竟然會這麼的抗拒。

在她的印象裡,縣裡要比村子裡好得多。縣裡有集市,有各種各樣的飯館,一天到晚都很熱鬨,而且縣裡頭還可以睡床,床不比火炕舒服得多嗎?

顧溪下意識地覺得這是因為趙祈的年紀小,太戀舊,她抿抿唇,想勸一勸他:“祈子,其實——”

顧溪剛說兩個字,一直沒說話的趙荊山打斷了她:“巧梅,讓祈子好好做功課吧,咱們去外麵說。”

顧溪把裝花生的盤子又往趙祈的麵前推了推,囑咐了句:“甜的,吃了後記得漱口。”

而後轉身和趙荊山一起出了屋門,去了外間的廚房。

廚房裡沒點燈,前後門都關著,黑漆漆的,趙荊山把東屋的門關到隻剩下一條小縫兒,讓趙祈桌上點著的燈光露出來一些,低聲衝顧溪道:“巧梅,你是真的打定主意要搬去縣裡嗎?”

“這不是咱們最開始就說好的嗎?”顧溪眨了眨眼,“是為了送祈子到縣裡去讀書,咱們才做這個生意的。”

趙荊山眉頭皺著:“巧梅,我覺得,咱們還是不要太心急。”

顧溪沒反應過來:“心急什麼?”

她說完後好像想通了一些:“你是也舍不得你娘和你妹妹她們嗎?”

顧溪提到“你妹妹”這三個字的時候,語氣不太好,她對趙香柳實在是喜歡不起來。趙香柳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她的麻煩,顧溪覺得自己已經夠站在趙荊山的立場上去著想了,沒有上門去罵趙香柳一頓是她的仁至義儘。

趙荊山自然也聽出顧溪對趙香柳的敵意,歎了口氣,沒在這個話題上糾結什麼,隻道:“咱們的生意才剛剛起步,還是要腳踏實地地去做才好,未來會發生什麼危機,咱們也說不清。要是現在就把未來想得太美好,巧梅,我怕你到時候會失望。”

顧溪怔怔地看著趙荊山,趙荊山說的話像是在給她潑冷水,但是他的語氣很認真,這讓顧溪不得不仔細地去考慮他說的每一個字。

顧溪問:“你是說,我們不會永遠都這麼順利?”

趙荊山似乎意識到自己剛才說的話太重,讓顧溪難受了,他按了按酸脹的額頭,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意思。

顧溪仰著臉看著趙荊山,小聲道:“我以為你是支持我的。”

“我——”趙荊山受不了顧溪這樣的眼神,她這麼仰頭看他,一雙黑漆漆的眼睛裡盛著水光似的,無辜又可憐。

趙荊山心想,要是顧溪不服氣他的意見,當場反駁或者和他大吵一架,他都能夠繼續把自己的看法說出來。但是顧溪這樣子,他是個男人,這又是他的妻子,趙荊山舍不得傷害她,哪怕隻是用言語。

“我當然是支持你的。”趙荊山抬手,他想要摸一摸顧溪的臉,就像是平時摸趙祈和趙祥那樣。

但是指尖挨著她的皮膚剛一點,被指肚上細膩的觸感驚擾,趙荊山又慌忙地把手挪開。

他們很久沒有親密地接觸,就像是住在同一屋簷下的兩個鄰居,這樣的輕浮動作讓趙荊山覺得有些奇怪。

“我當然是支持你的。”趙荊山又重複了一遍,“你放手去做吧。”

顧溪抿著唇,輕輕笑了下。

夜裡,顧溪躺在炕上,懷裡摟著軟綿綿的小寶,但是很久都沒有睡著。

她想著趙荊山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顧溪大概是懂得的,趙荊山擔心物極必反,欲速則不達,他害怕她是掉進了賺錢的漩渦裡,被蒙了心智,做出錯事。

但是,顧溪翻了個身,盯著黑漆漆的房頂看,又能做什麼錯事呢?

她隻要按著地上畫好的那條線,一步步有條不紊地走過去就是了,顧溪沒有想過她會遇到什麼強大的對手,也沒想過對手是不是會帶給她什麼打擊。或許是因為有趙荊山吧,顧溪有時候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條在寬闊的河麵上肆意遊走的船,趙荊山是包裹在船身上堅硬的鐵皮,反正他會保護好她的。

之前發生的種種事,給了顧溪這麼以為的自信。

……

第二天一早,顧溪早早地起來,給兩個孩子炸豬油渣吃。

之前殺那頭野豬的時候剩了一大塊豬板油,李嫂子和顧溪一人分走了三斤,剩下的賣給了屠戶。但是自從豬殺了後就一直在忙活生意的事,也沒空處理這塊板油,隻放在房簷底下掛著。昨天顧溪看了眼,板油的外層已經乾巴巴的了,再放下去怕是要壞,就乾脆早起榨了油吃。

豬板油是豬的肚子處一塊長長的肥膘,但是和肥肉不同,肥肉通常拿來燉菜,板油顧名思義,是炸豬油用的。做法也很簡單,把板油切成小塊放到鍋裡,加上小半碗清水,大火燒開直到清水被煮乾,再轉成小火慢慢地熬。不多時,白色的板油就會慢慢融化成清亮的豬油,板油肉也會慢慢地萎縮塌陷下去,被炸成金黃色的豬油渣。

豬油比菜籽油要好吃得多,香味醇厚,不加肉也有一股子肉香氣,隻不過板油太貴了,一般的農家隻有在過年的時候才會熬出一罐子來,慢慢地吃上一整年。

至於豬油渣,可以加些鹽或者糖當成小孩子的零嘴吃,也可以剁碎了包餃子,或者炒彆的菜的時候放進去。

趙祈和趙祥都是被濃濃的油香味給饞醒的,兩個孩子連衣裳都沒披,趿拉著鞋子就往廚房衝,對著鍋狠狠地吸了一口氣:“娘,這也太香了吧!”

“還有更香的呢。”怕油星子濺到小寶的臉上,顧溪把小寶抱起來放到一邊,指了指身後的鍋子,“看看那邊鍋裡煮著什麼。”

趙祈率先跑過去,掀開蓋子一看,被蒸騰的熱氣熏得眯起了眼:“大饅頭!”

一籠屜白花花的戧麵大饅頭,像一個個可愛的小娃娃一樣擠著挨著在一起,籠屜底下是翻滾的熱湯,饅頭的底部已經被熱湯熏透了,變成了油亮的淡黃色。

趙祥樂得嘻嘻地笑,抱著顧溪的大腿喊“娘真好”。

顧溪忙著往罐子裡盛豬油,笑著把趙祥的小腦袋掰開,叫趙祈道:“帶你弟弟進屋去,再把你爹找出來,讓他盛湯。”

趙荊山昨天喝多了酒,早上起得晚了些,本想著出去幫顧溪再做點活的,沒成想她一個人把飯都做妥當了。

顧溪偏頭看見趙荊山傻愣愣地站在門口,蹙蹙眉:“算了,指不上你。”

她說著,伸手就要去抓還冒著熱氣的饅頭,被燙得嘶了一聲,趙荊山急忙趕過來:“你進屋去吧,我來,我來。”

顧溪撚了撚根本沒被燙到的手指頭,衝著趙荊山的背影笑。

她剛才是做樣子騙他的,沒成想趙荊山彆的事那麼精明,這事上這麼好騙。

顧溪端著一盤子豬油渣進屋,兩個孩子已經擺好炕桌,仰著腦袋在等了。

顧溪問:“洗手了嗎?”

趙祈和趙祥齊刷刷地點頭:“洗了!”

顧溪這才發了筷子下去:“好了,吃吧。”

豬油渣外表酥酥脆脆,一咬下去嘎嘣嘎嘣的脆響,但是裡頭的肉是酥軟的,用舌尖品一下,濃濃的油香味化開,是孩子們最喜歡的零食,比喜歡糖炸花生米還要喜歡。顧溪看著兩個孩子狼吞虎咽地吃,聽見門口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趕緊過去給趙荊山掀簾子。趙荊山一手端著一盆子的白饅頭,一手是一盆子的白菜丸子湯,他不嫌燙,也不覺得胳膊酸,穩穩地放到了桌上。

冬天裡太陽升起得晚,已經快辰時了,但是屋子裡還是灰蒙蒙的。

冷氣從窗子裡透進來,從牆麵也能滲進來似的,是以雖然坐在火燙的熱炕上,兩個孩子還是穿著厚厚的襖子。

一頓早飯很快吃完,桌麵上的東西幾乎沒剩下什麼,趙祈用手背抹抹嘴,背上自己的小挎包,準備去學堂。

“祈子,等等娘。”顧溪站起身道,“我陪你一起去。”

顧溪說著,出去用布袋子把廚房裡剩下的半盆子豬油渣裝起來:“你不是惦記著你的朋友嗎,把這些給你的朋友們也帶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