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2 / 2)

“這都是我從去年房選本裡選出來的題目,又變化了三種題型。”江芸芸和氣說道,“做不完可不能休息。”

常年墊底的四人組哀嚎一聲,連忙點頭寫試卷。

爭取倒數第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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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後,江芸芸獨自一人,興衝衝提著禮物去看人。

王家門童聽聞她的名字還特意多看了一眼,沒一會兒,就有人把她帶進去。

王家的院子不小,亭台樓閣精致小巧,三步一景,帶有南方水土的印記,江芸芸走在走廊上能清晰聞到風中梅花的香味,卻又沒有看到梅花的影子,殘雪落在假山尖上,好似雪山一角,彆有風味。

“我家公子不方便起身,之前就說過若是您來找他,直接帶去屋內。”小廝解釋著。

王守仁竟然真的挨打了!

江芸芸大吃一驚。

“你怎麼挨打了。”江芸芸看著躺在床上的人,不解問道。

王守仁看著她突然冷哼一聲。

江芸芸不解:“對我撒什麼氣啊,又不是我打得你。”

王守仁悲憤說道:“那就要問你的兩個好師兄了。”

江芸芸來了精神:“哎,李師兄和劉師兄嗎?他們怎麼了?我已經好幾日沒見到他們了。”

李師兄之前拜訪過後又去過一次,是上次小休的時候上門,順便去找小師侄聊了聊天,小師侄對她的態度大為改變,對讀書之事瞧著也不太排斥了。

至於劉師兄,劉師兄這麼大歲數了,竟然還要告狀,太過分了!她決定年後再去見他!

王守仁懷疑地看著她:“你當真不知道?”

江芸芸連忙喊冤:“我如何知道,我一直在考試啊,你們幾個成績這麼差,操心死我了。”

王守仁整個人焉了吧唧地躺在床上,隨後悲憤說道:“我爹說他昨日去上值,碰到你李師兄與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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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小師弟心性不穩,之前對農學感興趣,如今對兵事也有了興趣。”李東陽愁眉苦臉說道,“老師來信,要我一定要看他好好讀書,還要我送他去國子監學習呢,誰知他這每日心都在不讀書,我也是很擔心啊。”

王華聽得一頭霧水,但聽到‘兵事’二字,下意識眼皮子一跳。

“伯安明年也要參加會試了,也該收收心了。”李東陽果不其然,話鋒一轉,歎氣說道。

王華一聽果然如此,不由眼前一黑。

他自然也聽說自家兒子最近和那個應天府小解元走得很近,每天都往他住的地方跑,說要去讀書,參加什麼模擬考。

一開始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王華心一狠,逼得他每天都去。

雖然不曾見過小解元,但也是以文會友過幾次的。

這位江小童文采過人,言語敦實但犀利,說起道理來也是一套一套的,雖有些少年銳氣,但也並不算過分,又總聽李東陽說起他性格沉穩,完全不似孩童,乃是可塑大才,心裡自然也是喜歡。

自家兒子總是坐不住,聰明自然有,但太聰明了,就顯得有些跳脫,現在能跟著小解元讀書那可是好事。

是叫他去讀書!不是去誤人子弟!

王華心裡已經發出無數尖叫,但臉上還是一臉懊悔:“我回去一定教訓他。”

李東陽連連擺手,無奈說道:“打不得孩子,我跟你說這事可不是在跟你告狀,隻是也想著提醒一下,聽說那幾位一直想要插手兵部的事情,現在馬尚書可是日日頭疼,那些折子壓在內閣上不敢往上送,下不能往下發,王尚書的大門都緊閉多日了。”

王華臉色凝重。

外戚想要插手軍事,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偏當今是個耳根子軟的人,大家現在都是避而不談此事,唯恐陛下想起此事,一時腦熱,還真讓那些張家周家王家插手此事了。

“多謝提醒。”王華歎氣,“我那個兒子實在是太有脾氣了。”

“年輕人嘛,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李東陽眉眼彎彎,笑說道,“這事也不是我想起來的,是時雍昨日來找我,一臉憂心忡忡說起其歸如今一心撲在兵事上,張口閉口就是打仗的事情,又說起伯安,說伯安也是整日居庸關、山海關掛在嘴邊,就怕被有心之人利用了,伯安心氣高,性子跳,其歸又是初來乍到,年紀又這麼小,我們這些大人自然是要替他們看著點的。”

王華連連點頭:“你說得對,是我最近一心撲在遺書的事情上,丘閣老整日盯著,我是半點心神也挪不開。”

“理解理解,經籍圖書者,乃為萬年百世之事,今世賴之以知古,所世賴之以知今,丘閣老一向博聞強記,三教百家之言,無不涉獵,要求高點也是正常的。”李東陽安撫著。

王華一臉歉意地告彆同僚,在座位上如坐針氈,一下值就飛奔回家,好巧不巧,正好看到王守仁正拉著乖巧的弟弟手舞足蹈,指點江山,大放厥詞說起自己是如何仗劍走天涯,勇闖關外的輝煌事跡,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抄起一側仆人掃地,放在角落邊上的掃帚就要去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八蛋。

我叫你整日居庸關、山海關,走兩步還真當自己是大將軍了。

我叫你帶壞好好的一個小解元,還被對方家長找上門,丟死我這個老臉了。

我叫你不好好讀書,要是沒考上會試,看我怎麼打你。

王守仁被打得抱頭鼠竄,大聲說道:“芸哥兒自己就有這個心思的,跟我有什麼關係!”

“去居庸關和山海關多光榮的事情,我為什麼不能說啊。”

“怎麼是我帶壞他的,他好大一個人。”

他一邊被打,一邊嘴硬。

王華氣得臉都紅了,摔了掃帚說道:“把他給我關起來!”

江芸芸聽了全過程,歎為觀止:“彆的不說,你爹打你,你還敢振振有詞,挨這個打不冤枉。”

王守仁不服氣:“我覺得他說的不對,憑什麼不能反駁。”

帶著濾鏡的江芸芸一聽又覺得非常有道理,連連點頭。

“難道你老師打你,你都不說話嗎?”王守仁企圖找到共鳴。

江芸芸撲閃著大眼睛。

王守仁警覺,一臉不信任:“你難道這麼聽話,你老師打你,你都不跑?”

江芸芸老實巴交說道:“我都是撲通一聲跪下來的。”

—— ——

江芸芸安慰完王守仁,突然開始擔心劉師兄是怎麼告狀的,但是直接去找劉師兄又害怕撞到槍..口上,腳步一頓,打算去找脾氣最好的李師兄探探口風。

隻是來的不巧,李師兄還在加班,人沒回來。

江芸芸一臉惆悵,覺得自己大概也要挨打了。

她憂心忡忡走在路上,突然和李兆先迎麵撞上。

“怎麼垂頭喪氣的。”李兆先吃驚問道。

自認識江芸芸開始,這人整天笑眯眯的,怎麼今日愁眉苦臉的。

江芸芸歎氣,沒說話。

“找我爹?”李兆先見她出來的方向,隨後問道,“走,在家裡坐著等。”

江芸芸擺手:“我還是下次來吧。”

“有什麼關係。”李兆先直接抓著人的胳膊就往家裡帶,隨後把人按在椅子上,語重心長說道,“每次你來,我爹見了你口氣都變了,你多來幾次,我爹恨不得把你認乾兒子。”

江芸芸被他的胡言亂語震驚了。

“彆不信。”李兆先站在她麵前,抱臂打量著她,隨後湊過來,神秘兮兮說道,“我爹一提起你就是‘我的小師弟啊’,你聽聽這聲音,嘖,可不是想認你做兒子了。”

江芸芸語塞,隨後呐呐說道:“輩分亂了吧。”

“沒事,咱們各論各的。”李兆先大氣擺手。

“李兆先。”背後傳來幽幽的聲音。

李兆先頭也沒回,看也不看直接跳起來就跑。

一根大棍子朝著李兆先剛才坐的位置就是一個橫掃。

“這麼編排你爹是不是。”

“我又說的沒錯!”嘴硬的李兆先死不認錯。

“好好好,好你個李兆先,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那你來啊!”

“跑什麼,不是很能耐嗎?”

躲在椅子後麵的江芸芸看著雞飛狗跳的兩父子,為難想到。

——不是,你們京城的小孩都好叛逆啊。

等李兆先跑了,李東陽這才喘著氣扔了棍子,一轉頭就看到蹲在椅子後麵,眼巴巴的小師弟,連忙擠出笑來:“讓小師弟看笑話了。”

“你們父子感情真好。”江芸芸從後麵走出來,扶起摔倒的椅子,自己乖乖坐上去,笑眯眯說道。

李東陽看著心都軟了。

——真是好乖的小孩啊。

“是找我有什麼事情嗎?”他和氣問道。

江芸芸歎氣,小臉皺巴巴的:“我好像乾了一件壞事。”

李東陽柔腸百轉,連忙安慰道:“你一個小孩能乾什麼壞事。”

江芸芸沒說話,晃了晃小腿,然後眼巴巴說道:“我最近都沒有好好讀書。”

李東陽了然點頭,越發覺得小師弟真是知錯就改的好孩子,不由柔聲安慰道:“京城每日都有很多事情,你好奇也是情理之中的,隻是今後要好好讀書才是。”

江芸芸連連點頭:“可劉師兄知道後,寫信給老師告狀了。”

李東陽皺眉,但還是給人打圓場:“時雍性子就是直了些,但他對你可是一片拳拳之心。”

江芸芸愁眉苦臉,“我會挨打嗎?”

“也不是什麼大事。”李東陽安慰道,甚至打趣道,“老師遠在揚州,還能坐船過來打你不成。”

“那就好,那我就再把我的兵事冊整理一下。”江芸芸心中鬆了一口氣,笑眯眯說道。

李東陽臉上笑容一頓。

“什麼東西?”

“就寫的一些改革建議,但很簡陋我想要再修改……哎哎哎……不是說不是大事嗎。”

江芸芸警覺躲在椅子後麵,一臉委屈。

李東陽不知何時已經撿起棍子,虎視眈眈看著她。

——怎麼沒人說這小子也這麼能鬨啊。

日子一晃而過,京城一連下了三日大雪,直到今日清晨才歇了架勢,重雪覆蓋著街道,路上也沒有了人煙,偶有一輛馬車,那也是飛快走過並不停留。

店鋪裡的生意也都冷淡了許多,不少店鋪甚至已經關門了。

明日就是二十九,今日考完大家就可以安心過年了,江芸芸宣布完這個消息,所有人都忍不住歡呼一聲,憔悴如沈燾短短一個月已經瘦了十斤,就連一直穩拿第一的毛澄也累得消瘦了許多。

這一輪模擬考如此高強度實在是辛苦,每個人就連吃飯都忍不住背幾句剛才看到的文章,睡覺時更是時不時夢到監考官的樣子變成了江其歸的可怕模樣。

“這次考試沒有最後一名哦,大家安心過年。”江芸芸批改完卷子,笑說著,“不留寒假作業了!”

四位倒一有力競爭者歡呼雀躍。

“江公子,有您的信,門口還有一個人,是從揚州來的,說是您認識的人。”在眾人訂正卷子時,門房匆匆走過來說道,“那人瞧著有些奇怪,我們不敢直接請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