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金木研在確定自己變回正常人類後, 立刻恢複生活的希望了。
隻要還是人——
他就有選擇的餘地，就可以回到校園。
“我要回去！”金木研的念頭第一次如此強烈, 不亞於他上輩子求死的決心。
沒有喰種的生理需求後, 他把自己的T恤脫下，找個隱蔽的垃圾桶, 把染血又泡過水的衣服塞到角落裡。春天的溫度稱不上多暖和，失去T恤遮蔽上半身，金木研忍著淡淡的羞恥感，搓了搓手臂，讓皮膚表層的雞皮疙瘩消失一些。下半身的牛仔褲因為接近黑色，吸了水後反而看不出問題, 隻是……破爛了一些，這年頭牛仔褲還是比較流行破爛款。
沒有衣服, 總比穿著一身血的衣服出去嚇人。
金木研貼著牆而行，四處張望, 在頭頂的某處低樓層陽台上看見一件曬著的衣服。
“太好了, 有衣服。”
他暗自對那戶人家道了個歉, 手腳麻利地翻身爬上陽台, 摘下掛在衣架上的白色襯衫。走之前，他從口袋裡掏出滴水的錢夾，從裡麵拿出幾張乾了之後還能用的紙幣, 悄悄放在了陽台的花盆下。
雖然襯衫不合身，略大，但是金木研依舊心滿意足地穿上了衣服, 抖了抖腿上和鞋子上的水，他走入人群之中。
他現在的位置早就不在四區了，而是順著河流一路去了隔壁的六區。
在六區的商店裡買了一頂帽子和眼鏡，金木研把白發都塞入帽子裡，鼻梁架上眼鏡，以防過於醒目的外表引來月山習的人追蹤。變完裝，金木研手上的錢也所剩無幾，說到底他隻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沒有辦法做到想買什麼就買什麼的地步。
六區又稱之為台東區。
據金木研所知，這裡曾經的頭目是代號“鯱”的神代叉榮，與神代利世有一些關係。
他曾與神代叉榮戰鬥，被打得簡直沒有還手之力！
“那個人應該還被關在喰種收容所裡吧——”金木研想到CCG的事情，眼神一暗，“算了，我如今和CCG兩清，他們和喰種之間有什麼關係，那也是政府內部的事情，我一個外人又有什麼理由質問他們。”
經過神代利世一事後，他對心中不滅的白色死神產生了排斥感。
有馬貴將終究不是完人。
城市在夜幕下繁華而頹敗，金木研獨自一人走在路上，頭微低，偶爾幾根白發從帽簷翹出，就像是老者的蒼發。下班的上班族匆匆從他身邊經過，眼神疲憊又明亮，每個人都有著自己要去的目的地，不會為誰多停留一秒。
金木研為這樣的普通生活會心一笑。
他在自動售票機上買好地鐵的票，打算乘坐地鐵返回二十四區，此時載滿人的地鐵已經抵達。
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從地鐵上下來，臉上皺紋很多，看得出已經不年輕了，但是他的腳步沉穩有力，如同一個事業成功的男性。按理來說這樣的男性應該開著私家車，坐在溫暖舒適的車內回家，享受著家中妻子的溫言細語，而不是去坐人擠人的地鐵。
除非——他是為了什麼原因，把自己隱藏在人流裡。
嘉納醫生？！
金木研在與走下地鐵的這名男子擦肩而過時，瞳孔不自然地收縮，一段雜亂的記憶在腦海裡浮現。
“腹部受損，器官……必須……移植……”
“這孩子的器官，血型也一樣……”
“聯絡不上她家屬，”
“不經死者家屬同意的話……”
“嘉納先生！”
“沒彆的辦法了……不能見死不救啊，全部的責任由我來承擔！”
記憶中替他做器官移植手術的——就是這個男人！
金木研悲慘的過去開端，有利世小姐的原因，但更多的是這個擅作主張的嘉納醫生！
他已經不是那個單純得愚蠢的大學生，明白喰種的器官和人類的器官存在差異性，嘉納醫生在給他移植器官的時候真的不知道利世小姐的身份嗎？未必，但是這個醫生仍然做了這件事情，把一名喰種的內臟移植給了他這個人類！
金木研的呼吸急促，殺機在心中洶湧噴出。
上輩子，他在嘉納醫院蘇醒沒多久，當麵見過這名主治醫生，因為對方特意來詢問他的情況：“按時吃免疫抑製劑的話，很快就可以回到大學裡了，說起來……我聽護士提到過，你不喜歡醫院的食物嗎？”
金木研當時回答得支支吾吾，“沒……不是……很好吃……”
彼時做完手術後，他的味覺已經和常人不同。
鮮美的魚肉變得惡心無比。
金木研站在地鐵的門口，腳步無法往前跨出一步，地鐵的大門發出將要關閉的滴滴聲，旁邊的人對他露出疑惑的目光。再次回憶起醫生的麵容，他隻記得對方在笑，和藹模糊的笑容變得可怖，眼中的關切也變成了冰冷的審視。
後來，這個醫生不見了。
他以獨眼喰種的身份去尋找對方，得到嘉納醫生出國進修，短時間內回不來的消息。
騙人……
這不是還在嗎？不是……還活著嗎？
金木研被極大的惡意塞滿，眼底翻滾著濃烈的情緒，陰冷刺骨。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不！要先好好拷問，把這個人為什麼能移植喰種內臟的事情問出來，然後再決定怎麼處理他！
腦海裡想了一堆可怕的事情，金木研身上危險的氣息陡然停止，痙攣的手指握成拳頭，緩和了幾下，最終鬆開。他的眉目柔和溫順下來，蒼白的臉上浮現淡淡的血色，驚喜地喃道：“竟然沒壞嗎？”
這一切的改變都來源於他口袋裡的鈴聲。
手機響了。
金木研從褲子口袋裡掏出手機，那支已經進水，接近損壞的手機竟然顯示出了來電——肥英。
“英。”他的目光從渾濁變得乾淨起來，倒向了人類那一麵，“對，我不能殺人了。”
正想要接通這個電話，金木研就看見手機屏幕閃了幾下，再度黑屏。
金木研：“……”
原來手機根本就沒好嗎？
下一班地鐵在五分鐘後出現在眼前，金木研不再猶豫，踏上地鐵，告彆可能陰謀重重的六區。而在另一邊，永近英良在四區怎麼找都找不到金木研，抱著最後一縷希望給金木又打了個電話，祈禱金木的手機能夠正常工作。
永近英良跳了起來，喜悅地喊道：“電話接通了？”
然並卵，電話接通沒兩秒鐘又掛斷了。
“嘟嘟——”
永近英良揉了揉自己被冷風吹過的臉頰，在原地踱步半晌，咬牙說道：“在這裡等，還不如去公寓等！”
隻要金木沒出大事，肯定會回公寓一趟。
想通這一點，永近英良準備沿路返回，意外撞見了在河邊疑似想投河自殺的月山習。
“月山學長？”
“……”
月山習此時已經沒戴麵具，一張俊美的臉上寫滿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