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金木研對紅酒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顏色像血”這個程度。
他沒有喝過酒，日本允許喝酒的法定年齡是20歲。對於這種一看就貴死人的紅酒, 他懷著好奇的想法嘗了幾口, 紅酒微微酸澀的味道在味蕾上蔓延, 沒有體會到有多好喝，倒是與他上輩子被係璃小姐潑了一臉的血酒味道相似。
喰種能夠享受到的食物不多, 血酒是其中之一。
隻是金木研不喜歡。
準確來說用人類的血肉製造的東西，他都會感到心理上的反胃和惡心，每一次的進食帶來的不止是飽腹感，還有他曾經身為人類的負罪感。
耳邊是酒水倒入高腳杯的聲音。
金木研隨意看了一眼月山習, 對方正在倒血酒, 仿佛與倒紅酒沒什麼區彆。
瞧見他的目光, 月山習笑著誘騙道：“要喝一杯嗎？”
“如果你不怕我吐出來的話。”
“……”
月山習噎住。
金木研莞爾, 其實月山學長對美食的鄭重態度是一個很大的弱點。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對方想要灌醉自己, 但是怎麼看紅酒的度數都很低，他喝了幾口也沒有感到頭暈目眩, 明白身體素質強的人會自然而然的免疫酒精的侵蝕。
在兩人各自喝各自的酒的時候, 金木研把話題帶入了他最關心的問題上。
“月山學長, 你知道半人類嗎？”
“那是什麼？”
“喰種與人類的後代會出現三種情況，一是概率最大的死胎，二是小概率的半人類, 三是概率最低的獨眼喰種, 半人類沒有赫子, 能夠吃正常食物, 身體素質卻高於正常人類。”
“……聽上去不是一件好事。”
“很可怕對吧, 有這樣的人類，喰種的優勢會被極大地削減。”
金木研在思考詩先生透露的話，手指不自覺地摩挲酒杯，“詩先生說宗太是半人類，難怪宗太的戰鬥力如此強，即使沒有赫子也可以壓製喰種——”
假如g的白日庭裡全是半人類，這就說明他們早就開始了“培育”。更令人細思極恐的是舊多二福的身份，對方是g總議長的兒子，g總議長肯定是人類，那麼舊多二福的母親就隻能是喰種了，難以想象那個經常出現在新聞裡的白發老者居然會和一個女性喰種發生關係。
“月山學長，你這邊有白日庭的情報嗎？”
“……”
“月山學長？”
“金木找我永遠是有其他目的，今天不能單純地喝一杯嗎？”
“呃，好。”
金木研見月山習如此抱怨，咽下了那些事情。
月山習把手中的高腳杯靠過來，指節分明，酒水在杯中微晃，“cheers（乾杯。）”
兩杯酒輕輕碰撞。
外麵陽光正好，陽台的椅子舒適而華貴，桌子上冰鎮的酒散發著微白的寒氣。
金木研目光所視之處，一片安詳與美好，有身為喰種的月山家的仆人，有躲在樹蔭處納涼的掘千繪，還有自己一直以來渴望保護的英，所有人的身影勾畫出這幅幸福的畫麵。
這樣沒有任何危險的生活對金木研來說就像是一場夢。
“真好。”
一聲喟歎從他的口中溢出。
“哪方麵好？”
“大家都活著，不用為躲藏搜查官而奔波，不用為複仇而怨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原來金木是這樣看待喰種的啊……”
“話不能這麼說，如月山學長這般能過得好的喰種終究是少數吧。”
“金木在羨慕嗎？”
“有那麼一點，月山伯父很厲害，能夠支撐起這麼大一個家族。”
“金木也做得到。”
“你謬讚了，我隻是一個小小的準搜查官。”
話聊到這裡，金木研開了個玩笑，外麵的陽光落入眼中，讓他感到微微刺痛地避開。人類的身體無法麵對強光，他的左眼竟然一時間流出了生理性的淚水。
眼底在幽暗之地盛開的彼岸花模糊不清，猶如被陽光隔離開來。
在他試圖不著痕跡地擦去前，另一隻手觸碰了他的左眼眼角。
“被陽光刺痛了嗎？”
月山習放下酒杯，端詳指尖沾到的淚珠。
“人是不會畏懼光明的。”金木研答非所問，“疼痛隻是因為身體不適應。”
在對方的手收回後，他似笑非笑道：“我勸你彆把我的眼淚含入口中，眼淚中982％都是水，你要是喜歡可以直接去喝水。”
月山習被他識破意圖，一點也不難為情地輕舔指尖，“流淚分兩類，反射性流淚和情感性流淚，情感性流淚的淚水中蛋白質含量比反射性流淚的淚水高，並且情感性流淚的淚水中含有有一種類似止痛劑的化學物質。”
在品嘗到微酸的眼淚後，他的紫眸裡流動著迷醉之色。
“金木的味道是最好的。”
“又產生食欲了？”
“這你就誤會我了，我對金木就像是愛酒之人遇到絕世美酒，愛美之人見到絕世美人一樣，內心充滿了欣賞與迷戀之情，絕無半點過分的想法。”
“聽上去很肉麻，不愧是喜歡講歪道理的月山學長。”
金木研沒把他的煽情當一回事，目光不小心掃過對方有點失神的眼眸。
“還在回味？”
“沒……頭有點暈，血酒的濃度有點高。”
“……”
金木研不相信美食家會喝醉，低頭繼續品嘗自己的紅酒。
幾分鐘後，他不得不相信了。
月山習開始碎碎叨叨地說起自己第一次見到他的場景，“那個時候金木匍匐在神代利世身上，滿頭白發，我看不清你的容貌，隻能看見你在低頭啃食那個女人的內臟，像是危險的蜈蚣——”
不僅如此，月山習開始用詠歎調對他大誇特誇。
“我真的沒想到，你居然會是世上傳得沸沸揚揚的獨眼喰種，你知道我見到你的獨眼時有多著迷嗎？人類的迷亂與喰種的狂暴——完美地融合為一體！”
“我仿佛看見了一個突然闖入喰種世界裡的黑羔羊，惹人憐愛，強大與弱小矛盾得令人發瘋，好似獻祭給撒旦的禮物，不不！我絕不會把這個禮物讓給任何人！”
“你是這個世界上最昂貴的珍稀品，我連碰都舍不得碰，恨不得把你圈養起來……”
月山學長，你又暴露你最初的糟糕念頭了。
金木研默默吐槽。
看出月山習酒後吐真言，他為對方空了的酒杯再添了一杯血酒，塞入對方手中。
月山習的聲音停止，茫然地看向他。
金木研笑道：“喝吧。”
他不知道自己的行為與月山觀母有異曲同工之處，一個字——坑。
身處於最熟悉的家裡，身邊又是他心心念念的金木研，月山習提不起半點防備，很快就淪陷在一杯杯的血酒下，嘴裡說出一堆平時藏在心底的話。
不論是好的，還是壞的，金木研統統笑著聽完，支著臉頰打量著美食家的醉態。
“那場……燭光晚餐好吃嗎？我精心準備給你的……”
“嗯，好吃。”
“本來想切了神代利世的肉給你……”
“利世小姐會氣死的。”
“你不知道暴食者有多過分！她瞧不起我的飲食美學，貶低我的美食，還嘲笑我學人類！”
“你們在很早以前關係就這麼差了？”
“虧我覺得她不錯，還邀請她加入喰種餐廳，結果不過是個粗俗的女人！金木，你千萬彆學她的吃相，吃東西要精挑細選，慢慢咀嚼和品嘗，讓味蕾得到充分的享受，絕對不能狼吞虎咽——”
月山習抓住金木研的肩膀，痛苦不已地想要掰正對方的飲食觀。
金木研扭頭，“哦。”
抱歉，半點也享受不起來啊。
月山習痛恨神代利世教壞了金木研，不停地說著真正的美食的滋味。緊接著，熏醉的感覺占據了大腦，讓他分不清現實和虛幻，仿佛又看見了那個精神世界裡的金木研。
“金木，你的指甲變成黑色了。”他的手從對方肩頭滑下，握住了對方的手指。
金木研平靜地說道：“你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