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斂陷入回憶,手背揣在褲兜裡無意識磨蹭,好像起了泡,按著很疼。
好半天,他才想起來回答問題:“嗯,是今天。”
“生日快樂啊。”池妄撓了撓頭發,低低輕笑,“我這兒沒蛋糕,要不給你點個火許願?”
邊說著,一邊抬手關了房間的燈,一邊掏出褲兜裡的打火機。
滑輪滾動,嚓的一聲,一簇火苗躥上來,跳動的火光在黑暗裡跳躍。
蘇斂垂眼壓下情緒:“不用了,好意心領,但我不過生日。”
“一年就這麼一次機會,你還不珍惜。”
池妄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晃著打火機催促說:“快,趕緊的,一會兒風一吹小心燒你頭發。”
這人不僅傻逼,而且幼稚,跟那個沉穩的池妄差得實在是遠。
隻是他說這話的時候,漆黑的瞳孔被火光晃得清晰明亮。
蘇斂忽然覺得,十七歲的少年,橫衝直撞熱烈張揚,好像也不是什麼壞事兒。
他閉眼,心想著,不管如何,希望池妄能長命百歲。
再一睜開,衝著打火機|吹了口氣,火光驟然熄滅,房間陷入黑暗。
池妄散漫的聲音傳來,語氣聽起來倒是頗為真誠:“那就祝你,願望成真。”
蘇斂盯著房間裡昏暗的影子,一時間有些分不清時間和空間,有些恍惚。
窗外的月光透進來幾分,少年的剪影逐漸清晰起來,虛幻緩慢變成真實。記憶裡那張臉和眼前的緩慢重疊,深邃的五官變得更青春鋒利。
那隻修長的手把玩著打火機,一下一下無聊的轉圈,這是他所認識的池妄不會有的習慣。
到底還是不太一樣。
蘇斂悵然若失道:“謝謝。”
“那什麼,網吧有喇叭,要不我再免費送你首生日歌?”
池妄來了勁,嗓音帶笑:“中英泰國新加坡印度尼西亞,想聽哪種版本?或者來一首向所有的煩惱說拜拜?”
這人破壞氣氛真的一絕,蘇斂此刻就很是煩惱:“…….求你,彆折騰,我準備睡了。”
網吧現在人山人海,他實在丟不起這個人,經曆第二次社死。
這傻逼,果真和他喜歡的人毫無關聯。
池妄哦了一聲,語氣聽起來似乎很是遺憾。
他彎腰把床上的被子扔上沙發,瀟灑轉身出去,留下空蕩蕩的房間。
蘇斂拖鞋躺下,扯過被子蓋上,感覺這一切還是不大真實。已經過了生物鐘,眼皮沉重,腦子倒是清醒。
池妄後來到底發生過什麼,才會從性格到習慣都變化那麼大?
他自己知道脾氣硬性格差,容易暴躁,偏偏碰上了性子更溫和細致的池妄,那幾年有些恃寵而驕。
可現在,捂熱了他的人早已不在,他好像又回到了孤獨的狀態。獨來獨往,孤身一人。
明明是那人主動來招他的,怎麼就不見了呢。
夜深露重,蘇斂裹緊被子,陷入不太|安穩的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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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三點,池妄打著哈欠進門的時候,蘇斂已經挪到了沙發邊兒上,搖搖欲墜。
薄薄的夏被亂七八糟的掉落在地上,白色衛衣下擺向上掀起,露出一小截精瘦的腰身。再往上,那張一向沒有什麼表情的酷臉顯得有些蒼白,被月光照得幾近透明,有一種凜冽的脆弱感。
隻是,修長的手臂在邊緣垂落著,五指勾著沙發布,倔強掙紮,很是好笑。
“你睡相是真的好。”池妄磨牙,捏住窄窄的手腕,重新扔回小腹上。
蘇斂微微皺了皺眉頭,翻身側躺,鼻息被池妄鬆垮的T恤布料擋住,悶悶出聲:“你他媽言而無信。”
睡個覺脾氣也這麼差,真行。
莫名躺槍的池妄盯著幾乎埋在他腹部的臉,伸手用手指彈了彈,低聲問:“喂,要不要去床上睡?”
蘇斂嘟囔了一聲,聽不清說了什麼,隨即張嘴狠狠咬了指尖,凶猛得跟小狼狗似的。
“操,你可真是我克星。”池妄火速抽回手指,上麵印著一圈相當尖銳的牙印兒。
關懷到位,仁至義儘,他懶得再管。
剛轉身,聽見背後咚的一聲,在寂靜的夜裡發出悶響。
池妄震驚,扭頭見人仰頭躺在地板上,額前碎發散亂。雙眼緊閉,隻是眉間的褶皺更深了些。
哪個不長眼的昧著良心誇他睡相好,瘋了吧。
快進入秋天,晚上地板倒是挺涼。
他看了兩秒,到底起了惻隱之心。
“看在你生日份上,不跟你計較。”池妄低聲含糊了一句,又重新轉身。
一手勾著脖頸,一手穿過膝蓋,彎腰把人抱起,小心翼翼放回床上。
被子被團成一團扔上床,把露出的那一截腰擋了個乾淨。
池妄背對著雙手交叉,脫掉T恤,側身靠著床邊躺了上去。
他剛把手肘墊在腦袋下,後背上就有呼吸若有似無的掃過來,深深淺淺,有些發癢。
呼吸裹著夏末乾燥悶熱的空氣,渾身瞬間起了一層薄汗,又變得黏膩起來。
有句話倒是沒說錯,倆大男人睡一張床,是挺擠。
後知後覺感受到身邊有人,蘇斂習慣性地往旁邊挪了挪,含糊道:“晚安。”
回應他的是平緩的呼吸聲,池妄睡熟了。
蘇斂生物鐘極其準確,早上六點自然醒來。
這一晚做了好幾場亂七八糟的夢,他睜眼迷茫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身在何處。
眨了眨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無限放大的睡臉,近到可以看清分明的眼睫和淩厲的下頜角。
那人半張臉掩蓋在被角裡,像是被朝陽刺了一下眼,伸手囫圇地把被子又往上扯了一截兒。
什麼情況,還在做夢呢吧。
蘇斂閉上眼緩了一會兒,感覺掌心的觸感溫度過高,眼睛再次猛然睜開。
他的手掌,正肆無忌憚的放在池妄精壯的胸肌上。白皙的指節和健康的膚色貼合在一起,有些色差,看上去衝擊感極強。
被衝擊到的蘇斂一秒清醒:“?”
明明應該睡在沙發上,怎麼突然挪了這麼遠的地兒?
難不成是做著夢,自己迷迷糊糊的半夜主動爬了床?
這個念頭一起,一向淡定的酷哥就有點兒燥得慌,連帶耳根都泛起了紅。
真他媽丟人,趁著人沒醒,趕緊跑。
蘇斂小心翼翼收回手掌,掀開被子的一角。
剛抬了條腿,還沒落地,池妄眼睛突然睜開。抓現行似的,似笑非笑看著他。
蘇斂心裡一慌,手忙腳亂的撥動指針。
一天之內倒撥,總不算違背跳躍規則。
然而這人睡眠實在是淺,蘇斂來來回回撥動了幾次,費儘心思嘗試了各種花裡胡哨的下床姿勢,動作越發地輕,仍然回回都當場被抓個正著。
池妄垂眸,眼底帶笑:“你跑什麼?”
蘇斂心力交瘁,撐著床鋪用力的手肘驟然失去支撐點。
整個身體猛然摔在人身上,頗有幾分投懷送抱的意味。
兩人四目相對,氣氛有些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