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是他提出來要寫的,就那麼簡單幾個字,在池妄看來,就是敷衍。
過了很久,到了晚上,他才收到池妄發來的消息,內容很是簡略:到了。
蘇斂垂眸,看這冷冰冰的態度,果然還是在生氣。
要怎麼哄,他實在沒什麼經驗。
發完那條信息,池妄就把手機扔到了一邊,靠在書房的椅子裡發呆。
他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不應該這麼急切地逼迫蘇斂,明明知道心裡受過創傷,大約是有情感障礙,很難直截了當的表達。
從確定關係到現在,在親密上很主動,大概已經是內心掙紮之後的突破。
池妄抓了一把頭發,點開對話框,準備打字道歉。
同一秒,看到橫幅彈出一條新日記的編輯記錄。
池妄點開,之前那一小段文字被改寫成了很長的一段話。
2018年12月31日/編輯者:蘇斂
今天是跟池妄第一次登台表演,我很緊張,也很期待,很怕搞砸,給大家留下一個不好的回憶。
更怕的是,他聽不懂那些歌詞的意思,那麼隱晦,又那麼悲傷,總感覺會傷到人的心。
在他表白後的每一天裡,無數次都想要不顧一切衝到他麵前,告訴他是真的喜歡,不是癡心妄想,但是我不敢。
因為過往的那一段總是讓我膽怯,害怕重蹈覆轍,再一次失去。
可是池妄實在太溫柔,時時刻刻都會讓我想要土崩瓦解。
表演的時候,他甚至自己寫了詞,藏頭的那種。
他總是這樣,很任性又很直白的表達自己的喜歡,我很羨慕,也很感動。
我終於感覺繃不住,心想著去他媽的未來,我要享受跟他當下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我喜歡他,很喜歡。
2019年1月1日/編輯者:池妄
電影不知道講了什麼鬼,但今天的哥哥叫得很好聽,下次還要。
我也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
蘇斂盯著日記上多出來的一行,微微揚起嘴角,下一秒撥通了對方的電話。
對麵秒接,他聲音霧蒙蒙的開口:“看到你的日記了,我們倆好酸。”
池妄跟著輕笑說:“談戀愛不就是要酸麼?今天做得很好,以後繼續保持。”
蘇斂嗯了一聲,抬眼看向窗外,才發現今晚的月亮也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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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一晃而過,兩人中間隔了一天沒見麵,池妄把日記差點兒寫成了八百字小作文。
等到學校碰麵的時候,蘇斂沒忍住吐槽說:“日記可以寫,但能不能控製下字數?”
“我這不是想你麼?文思泉湧,根本停不下來。”池妄轉著手機,挨著他坐下,“我現在就想著每天上學,學習讓我快樂。”
蘇斂從書包裡掏出保溫杯,推到在麵前:“給你的。”
此情此景,很是眼熟。
“又來?”池妄啞然失笑。
蘇斂點頭解釋說:“這回沒那麼難喝,我嘗過。”
真的嗎?我信了。
池妄擰開杯口,仰頭喝了一大口,熟悉的保溫杯,果真是熟悉的配方。
嘴裡一股奇怪的中藥味,他含糊不清說:“算了,難喝我也認。”
顧安久拎著書包進了後門,看到此畫麵,表情震撼:“妄爺,你現在已經完全不反抗了?”
池妄漫不經心回:“我現在很是享受。”
“曾幾何時,你還說是下毒,嘖嘖真沒出息。”顧安久無情唾棄。
池妄掀起眼皮:“我樂意,你管的著麼?這都是小蘇老師對我的愛。”
快被惡心吐了,顧安久視線落在蘇斂的唇角上,疑惑問,“斂哥,嘴怎麼了?”
蘇斂抬手抹了一下傷口,隨意扯了個借口:“大概是那天吃火鍋上火。”
“操,這麼嚴重,都破了口子。”顧安久微微彎腰,正準備仔細打量,後頸被池妄一把抓住。
池妄粗暴地把人拎回座位:“靠那麼近,看什麼看?”
正盯著兩人打鬨,蘇斂看到年級主任站在門口,衝著他招了招手。
“蘇斂,池妄,你們倆出來一下。”
聽到動靜,顧安久愣住:“程主任親自來抓人,乾什麼啊?妄爺,你又惹事了?”
“沒有啊,我這兩天哪兒都沒去,家呆著呢。”池妄搖了搖頭,起身跟著蘇斂出去。
兩人並肩站在辦公室裡,相視一看,兩臉茫然。
程主任慢條斯理喝了口水,緩了一會兒,才慢吞吞開口:“前幾天你們倆元旦的表演,很有人氣。”
池妄笑著自誇說:“那是必然,這放到練習生要出道的水平。”
“嗯,但怎麼說呢,你們倆走得這麼近,對同學來說,影響不好。”程主任說話簡直山路十八彎,讓人摸不著頭腦。
蘇斂淡淡開口:“您想說什麼就直說。”
“我這兩天聽說,學校有很多同學在磕你們倆的CP,上次池妄同學還寫了情書表白,搞得沸沸揚揚。當然我不是說你們倆一定有什麼,但現在的狀況已經影響到了整個學校的同學,我不得不管。”
程主任頓了頓,含沙射影說:“懂我意思吧?”
池妄站沒站相,雙手插兜,一臉無語:“他們要磕,我們能怎麼辦?”
“嗯,確實是管不住的,所以我考慮了一下,也是鑒於蘇斂同學成績優異,準備把他調到實驗班去。”程主任淡淡笑了笑,“畢竟這麼優秀,呆在六班也是屈才。”
“你要把他調班?不行,我不同意。”池妄直截了當開口拒絕。
程主任視線落在蘇斂身上,緩緩出聲:“蘇斂同學都沒說話,你急什麼?我聽李老師說,蘇斂申請了學校的獎學金,隻要期末考第一就能批下來。當然這個獎學金還有一個大前提,蘇斂同學得去實驗班。”
聽到這裡,蘇斂果斷搖頭:“如果是這樣,獎學金我不要了。”
好不容易在六班跟大家熟悉起來,更何況還有池妄在,說什麼也不想換一個新的環境,重新適應。
如果調班,不敢想象在一個全新的環境得多難捱。
沒想到蘇斂會這麼倔,程主任語氣加重了些:“你是聰明孩子,獎學金是個好聽的說辭,你們這樣影響到其他同學學習,到時候家長鬨起來,誰都收不了場。趁著這學期快結束,我們下學期調班,也名正言順。”
池妄聽明白了,拐來拐去,就是要把他們倆拆開。
他麵無表情盯著人,戳穿真相:“所以,您不是來跟蘇斂商量,是通知。”
“也不用把話說得那麼難聽,你作為蘇斂的好朋友,難道不希望他有更好的前景嗎?實驗班各個方麵都比平行班好很多,對於他來講也是好事。就算是聯係家長,我相信蘇斂爸爸也不會有任何意見。”
程主任笑說,“如果池妄同學你成績優秀,當然也可以去。但我聽說,你上次認真複習了很久,也就考了六百來名,還差得遠。”
也是篤定了池妄成績稀爛,麵上說得好聽。
“要是我能考進前五十,也可以進同一個實驗班對吧?”池妄按下手機錄音,淡淡出聲。
程主任點頭,語氣有些輕蔑:“理論上是這樣,但我們學校是市重點,前五十直奔清北,你不會不知道吧?”
池妄咬了咬後槽牙,無視嘲諷:“好,你最好說到做到。”
“那就這麼說定了,蘇斂同學,期待你期末超常發揮。”程主任視線上移,落在少年的臉上,“不要搞故意考砸那一套,沒用的。”
威脅至此,話也就不必多說。
蘇斂跟池妄沉默著從辦公室出去,站在走廊邊上,相視無言。
教學樓外轟隆一聲,落雨傾盆而下,冷風席卷著雨滴飄進過道,冷得人心寒。
蘇斂冷著表情,沒忍住罵了句臟話:“我不想跟你分班。”
“我也不想,但是蘇蘇,想想你爸爸,我們不能再讓他為難了。”池妄盯著瓢潑大雨,視線逐漸虛焦,“也就一學期,你等等我,我努力考過去跟你一起。”
蘇斂嗓子乾澀,有些艱難說:“要進步幾百名,不是你想得那麼容易。”
“你曾經也是倒數,現在不也做到了麼?你可以,我也可以。”池妄盯著他的眼睛說,“蘇蘇,相信我。”
“池哥。”蘇斂不知道該說什麼,心裡煩得厲害。
自己的確是從倒數慢慢考到前幾名,但那些強迫自己挑燈夜讀的日子,有多難捱,經曆過一遍才知道痛苦。
池妄是野慣了的人,一時間要收了心性,估計會更加難受。
想到這些,蘇斂有些於心不忍。
池妄低聲安慰:“就當是對我們的考驗,分班而已,又不是異地,下課放學都能見麵,沒什麼了不起。你期末好好考,爭取把獎學金拿回來。”
蘇斂鼻頭發酸,艱難地嗯了一聲。
他心裡起了一股叛逆,幼稚得想要作對,但池妄遠比他想得穩重。
蘇斂抬手勾了一下他的手腕:“之前買的手表帶了嗎?給我。”
“我戴著呢。”池妄拉了拉袖口,露出那隻腕表,“你確定要戴麼?也許大家都會知道這表是我送的。”
言下之意很清楚,跟當眾出櫃大概沒什麼區彆。
“知道就知道,還能比現在更壞麼?”蘇斂抬手,解下自己手腕上的表帶,裝進兜裡。
伸手過去,遞到池妄麵前:“幫我戴。”
池妄明白他的意思,明明知道這個節骨眼並不是最好的時候,卻願意縱容。
不想再遮遮掩掩,想要大大方方麵對眾人,猜測也好,好奇也罷,都變得不再重要。
池妄垂眼,小心翼翼幫他戴上腕表,指腹在手背上摩挲了一下:“好看,果然很適合你。”
蘇斂揚起很淡的笑:“手表和手鏈,我都會好好戴著,等你下學期過來找我。”
“嗯,一定。”池妄抬手蹭了一下他的臉頰,看向教室,“走吧,享受最後的同桌時光。”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教室,晚自習還沒開始,教室吵鬨得厲害。
蘇斂的袖口還卷在小臂上,露出一大截光滑的手腕,那一隻腕表就格外吸引人的注意。
有人起哄出聲:“這表怎麼像是上次顧安久領回來的那一隻啊?什麼情況?我看不懂。”
蘇斂微微點頭,表情相當坦然:“就是失物招領那一隻,本來就是送我的,現在才知道。”
池妄正準備開口說“我送的”,還沒出聲,就被顧安久嘴快搶了先。
小胖子一心想著他妄爺人還沒追到,不能露餡,拚命幫忙把櫃門捂死。
於是自我犧牲,悲壯開口:“我送的,對,我當初起了非分之想,是我不對。但你們不用擔心,我們現在就是純潔的兄弟情。”
池妄:………你禮貌嗎?這也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