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次題目不難。”蘇斂很是謙虛,隨口應了一句,點擊按下排序。
手心逐漸起了一層薄汗,說實話,他的緊張不比池妄來得少。
兩人隔著辦公桌對視了一眼,彼此的表情都繃得很緊,雙雙沉默。
全年級的成績很快被打亂降序排列,蘇斂滾動鼠標,每往下滑一次,心跳就更重一分。
直到很快就看到了池妄的名字,滑動的手頓住,狂跳的心臟落回原處。
蘇斂頓了頓,賣關子似的看著眾人,才緩慢開口:“池妄這次考了48名。”
“操,擦線,好險。”池妄低聲罵了一句,長長鬆了口氣。
“真的假的?”程主任從椅子上彈起,快步走到電腦旁邊,不可置信地推了推眼鏡。
看到排名和分數,又扭頭看向池妄,滿臉都是震驚:“你考了687分?你考的?”
接近七百分,這真是那個曠課睡覺的校霸能考出來的分數麼?
程主任搖了搖頭,又把各科細分仔仔細細看了一遍,仍然覺得荒謬。
“嗯,我親手考出來的,需要給我卷子再做一套題嗎?”池妄雙手插兜,很是硬氣。
李國慶連連擺手:“他不可能作弊,我可是看著他從九百多名一步一步慢慢爬上來的,上回是物理發揮失常,拖了不少分數,這次我看物理考得挺好。”
程主任尷尬地抿了抿唇,方才的對話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此情此景,很是打臉。
李國慶相當解氣地拍了拍池妄的肩膀:“好樣的,去五班也彆掉以輕心,我李國慶的學生,走到哪裡都要是最厲害的。”
池妄笑著應了一聲:“還要謝謝李老師,這次語文沒讓您失望吧?”
“等等,誰跟你說考進前五十就一定能去實驗班?”程主任雙手抱臂,“這次題目的確不難,大家的分數都靠得很近,說明不了什麼。”
“程主任是想出爾反爾?”池妄扯了扯唇角,從褲兜裡摸出手機,點開錄音播放。
幾聲對話清晰地在辦公室裡回蕩:
“如果池妄同學你成績優秀,當然也可以去。”
“要是我能考進前五十,也可以進同一個實驗班對吧?”
“理論上是這樣,但我們學校是市重點,前五十直奔清北,你不會不知道吧?”
池妄捏著手機,懶散地笑著出聲:“證據都在,這麼多老師聽著呢,反悔不合適吧?”
其實之前池邊海就答應過自己,換班肯定沒什麼問題,但就是想借著這次機會好好的噎一下程老狗。
顯而易見,效果拔群,非常爽快。
眼前的人表情由紅變青,嘴角抽搐:“你還錄音?”
“新時代的青年就要學會擅用高科技,免得碰上了蠻不講理的人,被狗咬了八張嘴都說不清。”池妄收起手機,揣回兜裡,“下學期要開始上程主任的課,很期待與您見麵。”
看著還是站沒站相,跟以往那個痞子少年沒什麼區彆,但潛移默化間,又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程主任抿了抿唇,不好再多說什麼。
看著人吃癟,蘇斂心裡樂得不行,補上一刀:“您又多了一位得意門生,應該感到高興才對。”
連著被兩個年紀比自己小了快兩輪的人嗆聲,程主任氣得扭頭就走。
見人離開,蘇斂才碰了碰池妄的胳膊:“你可以打電話跟你爸報喜了。”
“我爸估計得樂死。”池妄點開老池同誌的對話框,把成績單拍照發送了過去。
“好好慶祝,真為你們感到高興。”李國慶摘了眼鏡,在眼角抹了一把,“想到池妄高一結束還是倒數,我就很是感慨。才一年就進步成這樣,真的很棒。你們都是好孩子,值得更好的人生。”
這個世界上有程主任那樣勢力冷漠的工作者,也有李國慶這樣刀子嘴豆腐心的好老師,老李在那些日常的細節裡早就看透了一切,話裡有話,蘇斂和池妄都聽了個清楚明白。
池妄主動開口說:“以後彆人問我班主任是誰,我一定報上您的名字。”
“我不在意這些,放假了,都去玩吧,我們也該收工了。”李國慶笑著勾住兩個少年的肩膀,低著頭朝著辦公室外走,又補了一句,“還是得低調啊,高考過後,隨便你們怎麼放肆。”
蘇斂和池妄點了點頭,帶著笑意,並肩順著樓梯走下教學樓。
此時已經是盛夏,蟬鳴叫成一片,陽光落下樹梢,刺眼得厲害。兩個少年走上學校裡那條經過無數次的林蔭道,耳畔有風吹過,頭一回覺得身心輕鬆。
他們到底是來日方長,未來可期。
聽到喜報,池邊海果真是最高興的那一個,大手一揮,非要大宴酒席,請了一大幫朋友炫耀。
明明隻是一次簡單的期末考,排場倒是陣仗,挑了個五星級酒店,硬生生搞成了考上清北的升學宴。
六月的夏末,燈火堂皇的宴會廳觥籌交錯,人聲鼎沸。
蘇斂當然也被邀請在列,美其名曰池妄的補課老師,被池邊海攬著肩膀跟朋友挨個介紹。
”這是蘇斂,三中的年級第一,以後要拿高考狀元的。也是我們家池妄的好朋友,多虧了他的幫忙,我們池妄才能有這麼好的成績。”
老池同誌滿臉得意,仿佛一時間又多了一個親生兒子,恨不得滿世界炫耀。
父母帶著兩人走過幾桌,蘇斂看著一張張帶著笑容的臉,此情此景無端的恍惚,總覺得像是他和池妄的婚禮。
高朋滿座,歡聲笑語,他們在一桌一桌的敬酒,接受著大家善意的祝福。
聽到介紹,旁人道賀說:“兩人都長得這麼好看成績還好,還給不給我們家孩子留活路。”
邊說著,邊回頭還瞪了自家孩子一眼,一臉恨鐵不成鋼的嫌棄。
莫名躺槍的同齡人很是無語,被迫沉默。
那人又說:“聽說你新公司最近搞得也不錯,這是雙喜事啊。”
“誇張了誇張了,不過我最近確實過得挺不錯,什麼都順心。”池邊海一臉喜上眉梢的高興,平時嚴肅的表情難得帶上了幾分笑意。
正說著,手機震動,池邊海拍了拍兩個少年的肩膀:“我去接個工作電話。”
“好,您不用管我們。”蘇斂點了點頭,搖搖晃晃回到座位坐下。
遠遠的,看著池邊海的表情逐漸嚴肅,像是在跟人爭執什麼。
他扭過頭,低聲問池妄:“你爸沒事吧?”
“新公司的器械馬上就全部量產,他能有什麼事,最近高興得不行。”池妄笑著說,“你彆每天心思這麼重,這段時間這麼順,高興點兒。”
蘇斂嗯了一聲,有些微醉,撐著下巴發呆,目光逐漸渙散。
再有人過來敬酒,池妄借著他的手喝掉杯子裡的酒,笑著說:“蘇斂酒量不好,我替他喝。”
等放了酒杯,蘇斂在餐桌下伸手過去勾著池妄的掌心,輕輕握住。
因為喝了酒,手心燙得厲害,他有些晃神的看向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的少年:“池哥,我今天真的好開心。”
不止是因為池妄考了很好的成績,也因為他們的未來變得再也沒有阻攔。
高三的日子是乏味而枯燥的,他不想再體會,但想到能夠跟池妄重新坐在同一張課桌上,好像又覺得沒那麼抗拒。
蘇斂靠上椅背,整個人看上去無比放鬆:“最近辛苦你了,是不是很累?”
“能跟你重新當同桌,我也好開心。”借著餐巾的遮擋,池妄回握住人的手,“蘇蘇,我一點都不覺得辛苦,一切都值得。”
他因為蘇斂,真的從裡到外都變成了更好的人。他想,未來如他期許的那樣,一定是盛大而燦爛的。
而那個不久的將來,蘇斂還會和現在一樣,長長久久的陪伴在一起。
盯著人喝過酒嫣紅的下唇,池妄心裡有些發癢。
他側身過去,貼著人的耳朵,故意逗人:“突然有點兒想抽煙。”
“你找死是不是?都戒那麼久了,怎麼突然犯了癮。”蘇斂用力捏了一下他的掌心,沒好氣道。
“不抽,我就是這麼隨口一說,我很聽你的話。”這話幾乎是有了幾分寵溺的意味。
蘇斂覺得更是暈眩,微微揚起嘴角,命令道:“你最好什麼都聽。”
“好的,那是必須的。”池妄笑著晃了晃他的手,低聲說,“十一點了,你是不是要回家?”
蘇斂抬眸看了一眼還在應酬的池邊海,扯了扯唇:“嗯,大概今天沒時間能單獨相處,我先回去,我們後麵找時間再見。”
池邊海把池妄的暑假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說是找時間,估計一時半會兒也分不出功夫。
但也沒什麼關係,反正他們還有很多的時間,來日方長。
蘇斂笑著他著他喜歡的少年,神情裡帶著依依不舍,鬆開手指:“那我走了。”
“好,我叫車送你回去。”池妄邊說著,邊搖搖晃晃站起。
今晚他也喝了不少的酒,整個人有些進入微醺的狀態,眼前的人幾乎成了重影。
蘇斂把人按回座椅裡,不讓人亂動:“我自己打車就行,你是主角,不能離場。彆喝太多,會不太舒服。”
“算了,我不放心,讓司機送你。你到家了記得跟我說一聲兒。”礙於周遭旁人,池妄克製地抬手在他臉頰上碰了一下,溫柔提醒,“路上小心。”
後來的場麵已經記得有些模糊不清,敬酒的人越來越多,池妄來者不拒,還沒散場,腦子就暈得厲害。
隻記得中間收到了一條蘇斂的信息,簡單回了兩句,沒再多聊。
等到賓客儘散,他被池邊海塞進車裡回到家,快速衝了個澡躺回床上,一個流程下來,頭疼得不行。
隻是一切都比想象中更是順利,心裡實在是高興,興奮地睡不著覺,翻來覆去盯著蘇斂的頭像發呆。
也不知道蘇斂睡了沒,他不敢發信息,生怕吵醒了睡著的人。
於是點開自己手機裡的相冊,來來回回把那些合照又從頭到尾重新翻開了一遍。
視線正落在那張合成的結婚登記照上,蘇斂像是心電感應似的,撥過來一個視頻邀請。
池妄手指頓了一下,按下接起,正準備說點兒什麼,看著鏡頭那邊的人,瞬間噤聲。
蘇斂看起來像是剛洗完了澡,臉頰上還帶著酒醉後的微紅,讓原本很白的皮膚染上了一層很薄的粉。
頭發濕漉漉的滴著水沒有擦乾,時不時有兩滴順著脖頸滑落下去,掩進衣衫深處。
襯衫的材質很薄,被水浸潤著貼在皮膚上,引人遐想。
池妄捏緊手機屏幕,啞聲說:“都這麼晚了,你還沒睡?”
“睡不著,等你,現在才回家?”蘇斂支著視頻,背靠在床頭換了個方向,視頻裡框進來的畫麵更多了些。
池妄懶散地回了一聲:“大家太熱情啊,攔不住。”
看不見其他,隻能注意到眼前的少年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襯托得脖頸的皮膚越發的白。
隻是那件的衣服越看越是熟悉,池妄愣了幾秒,又緩緩出聲:“這衣服好眼熟。”
蘇斂垂眸掃了一眼,輕聲說:“你的。”
之前扭傷腳的時候借了衣服穿回宿舍,也就一直沒還。
“為什麼不穿睡衣,要穿我的衣服?”池妄滾了滾喉結,視線落在領口的大片風光上,感覺嗓子乾得厲害。
不知道是今晚喝了太多的酒,還是被被刺激得過於興奮,他覺得腦子裡那根弦將斷未斷。
蘇斂撐著下巴,表情一如既往的淡然,語氣倒是直白:“因為想你,明明才分開一會兒,就很奇怪。”
他自己也覺得神奇,幾個小時前還在一起,但一想著整個暑假不能天天見麵,那股想念就莫名滋生。
他想,自己大概也是喝多了酒,大半夜混沌不清,胡言亂語。
說完這話,又覺得過於大膽,有些害臊地彆過臉。
“想我,所以就穿了我的衣服?”池妄頓了頓,視線直勾勾盯在視頻上,挪不開眼,“上麵又沒我的味道,也這麼管用?”
蘇斂支著長腿斜靠在床上,姿勢有些彆扭,扣緊襯衫勒得有些不舒服。大概是酒精作祟,或者是氣溫太高,隻覺得熱。
他擰著眉心鬆開了領口的兩顆扣子,扯開衣領,才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你彆亂動。”池妄飛速地抿了一下唇,開口提醒。
蘇斂抬眼,漂亮的眼睛因為酒醉染上一層霧氣,眼神開上去有些散漫地撩人。
他隨手抹了一把濕漉漉的頭發,輕緩問道:“這麼霸道,連動一下都不行?”
不能動,一動就勾人得要命。
池妄盯著越發敞開的領口,因為動作,襯衫變得鬆鬆垮垮掛在身上,半遮半掩,想要伸手扯開。
他壓不住自己內心的躁動,停頓了很久,才緩緩出聲。
“蘇妲己,你說,我現在起床打車去找你,會不會太瘋?”